秦岭的月色被漫山蒸腾的金属蒸汽染上浑浊的青铜锈色,林天贴着湿滑的峭壁藤蔓疾行,每一次纵跃都带起碎石滚落深涧。怀中龙渊剑鞘内,紫女所赠的木匣正发出不容忽视的灼热,那截凤凰金箔仿佛活物般在匣内躁动。三日前他误触的古老青龙机关仍在群山腹地发出沉闷的轰鸣,如同苏醒巨兽的心跳,与之呼应的是七座峰峦之巅依次燃起的墨家警告烽火,赤红的火焰撕破夜雾。
“这次押运的,可不再是《五蠹》残卷那般简单了。”盖聂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将系着深蓝剑穗的渊虹剑轻轻一振,那剑穗便如拥有灵性般缠绕上林天的手腕,“若遇道家天宗之人,切记……”卫庄的冷哼与剑风同时抵达,鲨齿剑的寒芒削断半截悬空瀑布,水花混着剑气溅湿了林天的衣襟,“师兄,与他多言何益?生死有命。”
戌时三刻,林天如同夜枭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墨家依绝壁而建的朱雀栈道。年久失修的青石板上,赫然印着一个焦黑的掌印,边缘还残留着扭曲的空气——这是阴阳家火部长老独有的“烈云手”痕迹。忽然,龙渊剑在鞘中自发嗡鸣,出鞘半寸,剑脊上那道日渐鲜活的赤色纹路竟如呼吸般明灭,贪婪地吞噬着周遭的月光。前方三百步,那座重达万钧的青铜闸门后方,隐约传来规律而诡异的金铁交击之声,细听之下,竟暗合某种摄人心魄的梵唱韵律。
“九宫移魂阵?”林天心中凛然,身形如烟般掠上横梁,眼角余光瞥见星魂那特有的紫色傀儡符咒,正贴在朱雀浮雕空洞的眼窝之中。但更让他心惊的是怀中木匣的剧烈震颤!匣盖微启,那截凤凰金箔竟化作一道灼热的流光,倏然渗出木匣,直接没入龙渊剑柄那狰狞的螭吻纹路之中,剑柄瞬间变得滚烫。
轰隆——!
机关闸门在沉闷的巨响中开启,粗如儿臂的万斤铁索如同巨蟒般绞动、苏醒。林天倒悬在冰冷的玄武岩顶壁,瞳孔骤然收缩。墨家禁地深处,一头长达三十丈的青龙机关兽匍匐在地,其庞大的身躯散发着上古的威严。然而,在这绝世杀器蜿蜒的脊椎关键位置,竟赫然镶嵌着七颗流转着迷离幻光的宝珠——那是阴阳家耗费无数心力炼制的“蜃楼珠”!
“果然在偷换苍龙七宿!”林天剑指迅速抹过右眼,逆鳞真气疯狂灌入,使得那金色竖瞳深处仿佛凝结出一座微缩的日晷,他要强行记下这被篡改的星图方位。就在此时,后背猛地撞上一团温软,与此同时,数道冰冷的锐气已精准抵住他后颈要穴。
“别动。”端木蓉的声音清冷如泉,素手翻飞间,三根以神农尺碎片打磨而成的长针已刺入林天肩井穴,精纯的医家真气瞬间涌入,探查他紊乱的经脉,“你体内潜伏着阴阳家的离魂咒,已近发作边缘。”
咔哒、咔哒咔哒——!
青龙机关的齿轮转动声陡然加速,变得尖锐而急促。林天猛地发现,端木蓉发髻上那支翠绿欲滴的玉簪顶端正在融化,滴落粘稠的铜汁——那是公输家特制的追踪与传讯之物!下一刻,星魂那幽紫色的“聚气成刃”已撕裂黑暗呼啸而来,伴随着地面炸裂的巨响,上百具周身缠绕着尸神咒蛊磷火的青铜兵俑破土而出,将二人团团围住。
“横贯八方!”
卫庄的暴喝与他的霸道剑气同时撞上星魂的聚气成刃,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席卷整个禁地。在这一瞬间,林天右眼剧痛,迸发出一声响彻灵魂的龙吟!那匍匐的青龙机关兽巨瞳猛然点亮,周身万千青铜鳞片违反常理地逆向舒张,喷吐出浓绿得化不开的致命毒雾。这绝非墨家正统机关术!林天看着那在兽首清晰浮现的、属于东君焱妃的独特咒印,终于明白——阴阳家处心积虑,要偷取的正是这青龙机关核心内,那枚能推演周天星辰运行的“周天星斗盘”!
端木蓉的金丝帛带如灵蛇般缠住林天腰身,急喝道:“收敛心神,运转医家心法导气归元!”但已然太迟,少年的逆鳞命格在接连刺激下彻底暴走,满头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雪白,如瀑般疯长。龙渊剑在吞噬凤凰金箔后赤芒暴涨,竟自主挥动,在浓稠的毒雾中硬生生撕裂开一道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空间裂缝!
“魂兮龙游!”
星魂的杀招穿透毒瘴,直取林天眉心。林天凭借本能横剑格挡,龙渊剑锋与那诡异咒印接触的刹那,墨家禁地的穹顶轰然破碎,二十八道璀璨夺目的星宿光柱如天罚般坠落!苍龙七宿的磅礴星力疯狂灌入林天体内,一幕幕破碎的前世幻景在他眼前炸开:身披染血的白起战甲,手持完整无缺的龙渊圣剑,于万军之中劈开函谷关的巍峨城门……
“小心!”
端木蓉的惊呼伴随着数道银针,精准封住林天七窍,试图稳住他濒临崩溃的识海。青龙机关兽的巨尾带着毁灭之势扫塌整面岩壁,露出了后方一个巨大的血池,池中浸泡着无数尚未激活的兵马俑胚胎,诡异莫名。而星魂的傀儡丝线正紧紧缠绕着那枚从青龙体内剥离出的“周天星斗盘”,盘面上唯一缺失的“玉衡”星位——其位置正与林天心口剧烈跳动的逆鳞图腾完全重合!
千钧一发之际!
盖聂的渊虹剑气如九天银河垂落,至纯至正。卫庄的横贯八方则以绝对的霸道斩向星魂的傀儡丝。鲨齿剑发出嗜血的嗡鸣,死死咬住了青龙机关兽颈下的逆鳞。两位当代鬼谷传人,一纵一横,剑气交织,竟在此刻形成了玄妙的犄角之势。而被星力与前世记忆充斥的林天,白发狂舞,长啸一声,如飞蛾扑火般决绝地跃向那悬空的周天星斗盘!龙渊剑引动体内沸腾的苍龙七宿星力,剑尖划过之处,在墨家禁地坚硬的地面上,刻下了深达数尺、蕴含天地至理的纵横十九道沟壑!
轰——!!!
爆炸产生的气浪如同实质,瞬间掀翻了整座山窟。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与纷飞的乱石中,林天清晰地听见了鬼谷子留在那从未开启的锦囊中的传音,如同惊雷炸响在灵魂深处:“逆剑问道,当斩心中苍龙!”
当黎明的第一缕晨光艰难地刺破尚未散尽的毒雾,墨家机关城外的山谷已遍布阴阳家弟子与傀儡的残骸。林天立于废墟之巅,望着自己掌心缓缓浮现、不断演变生灭的河图洛书虚影,终于彻悟。紫女所赠《五蠹》残卷背面,那些被东君焱妃以生命为代价篡改的星图,究竟指向何等惊天的秘密——而距离朔月之夜,他体内逆鳞彻底觉醒变身的时刻,仅剩最后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