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珝知道他的心思，说：“你不要为难自己，没有你我也会想办法找到他的。”
“我并不是为难，只是我们的时间的确已经不多了，不应该再浪费在这里。”朝乐说，“沈弢身份不明，他培养出的菌丝迟早会跨过防线侵入其它方位的城市。况且，冬天一旦过去，南定司的结界定然防不住入侵的傀。”
莫义天点点头，一脸凝重：“确实啊……万一现在这个沈弢真和天灵的一丘之貉，如今中定司所有百姓皆被石化，安定使又都被控制。很难说，他会不会继续派人防守啊！”
“所以我们得兵分两路。”何珝将天书揣进口袋里说道，“我认为，含商和莫大哥对中定司最了解，可以趁机摸回去先查探一下情况。云老和朝乐对皿潮生知根知底，应该同我一起前往千眼阁调查清楚书页丢失的情况以及沈弢如今的老底。”
周游一听“啊”了一声，不乐意了：“那我呢？你把所有人都安排好了，为什么唯独漏下了我？”
何珝拍拍周游的肩膀想让他放心，她说：“没有安排你，是因为两边的处境都面临着一样的危险。无论是同莫大哥他们再度返回中定司，还是随我们一起闯千眼阁，都可能一去不复返。安定使的术法你并未完全了解，或许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我们了结这些事情，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何珝，你这样说有点过了。况且，现在这个情况哪里还有真正安全的地方？”李含商虽然明白何珝的顾虑，却仍然觉得她现在所谓的“为他好”都是扯淡。
“你分明就是觉得我没用，帮不上你的忙。”周游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但他还是忍住了。
何珝神情淡定，没有一丝波澜：“我是希望你能活下来。”
周游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心，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你等着！我一定和莫大哥他们查出点东西给你看！”
望着周游走远，身影消失在陵寝甬道口，朝乐才开口说道：“你其实没有必要这么激他的。我看的出来，你做的安排他都会听，和我一样。”
“她何止是在激他？”李含商十分无语地笑了一声，“她那是算明白了周游如今太过于依靠我们，如若不做出一点改变，后面的路会寸步难行。只是何珝，你有没有想过，周游他本身并不是那方面的人才。”
“我知道啊！”何珝笑笑，一副将一切都了然于胸的表情。
她夸赞道：“我一早便说过，他脑子很好用的。而且……他跟着你们，一定会派上大用的。”
李含商叹气，不再多说。周游像是在和何珝赌气，如同一只离家出走的小狗蹲在陵寝石门口不说话，一直等着所有人返回。
没有圣女的咏唱，圣妖族陵寝的大门封印只有李含商的时空秘法能解。
但直到众人依靠李含商的符纸走出陵寝，按照先前的安排分好队伍，周游都没有再和何珝说过一句话。
“周游。”临行前，何珝叫住了他。
他心里显然还在生闷气，听到何珝叫唤却还是乖乖停下脚步，想听她把话说完。
“此行危险。”她站在一片灰蒙蒙的森林前方，整个人却泛着绚烂的色彩，“保护好自己。”
“嗯。”他看似冷漠地嘟囔回应，转身之际却早已红了脸。
李含商将一切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突然就明白何珝何为这么喜欢逗弄周游的原因了。
年下爱哭小狗，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根据中定司流传的消息，千眼阁是魔女卫槐绛残留的部下所建立，为复活魔女一直在各地抢先收复怪物积攒力量。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没人能够成功探查到他们这群怪人的行踪。甚至连千眼阁的驻地，都不曾有人找到。
这样一个神秘且具有威胁性的组织，中定司居然一直都没有找到并剿灭，着实奇怪。
不过，等何珝被带到南定司边缘一不知名森林中，呆呆站在一棵巨树面前之时，终于明白为何中定司那么多人都没有千眼阁消息了。
她望着面前那棵需要四五人牵手环抱才能圈起的大树，惊讶地问：“朝乐，你们千眼阁，真就是一棵树啊？”
云此时也是十分赞叹：“皿潮生那家伙不愧是树灵化形啊，能把拟态玩到这种程度，不知他如今的功力修炼到什么地步了？”
正在两人对面前这棵生机勃勃的大树点头称赞之时，一颗脑袋毫无预兆地探出，笑眯眯朝几人打了个招呼：
“嗨！”
嗨？何珝身体瞬间一僵，倒不是受了什么奇怪法术，只是单纯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头给吓到了。
朝乐循声拦在何珝身前，神情严峻地盯着这颗“人头”。
云此时被吓后倒是反应迅速，玩笑着说道：“甘科长，您什么时候爱搞恶作剧了？”
“哟！这不是云老弟吗？几年不见怎么如此沧桑了？”甘承宁的“人头”看着云此时笑眯眯，却也放下防备，整个人走出了大树，留下一道黑黢黢的入口。
脱离圣妖族陵寝的神迹，云此时的身体再一次老化成之前的老头模样。他摆摆手故作惋惜：“少说二十年了，哪里还能像以前一样？倒是甘科长您和以前没多大变化呢！”不要说没有多大变化，简直就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云此时在内心纳闷：甘承宁不过就是一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安定使文员，怎么可能做到这般容颜不老？
“好啦!搀科打诨的话就不必多说了。”甘承宁朝着何珝毕恭毕敬地鞠躬，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大人等候多时，特派我前来接应。”
何珝看着面前的人，一下子就和记忆中的人影重叠，脑内一下便有了和云此时一样的疑惑。她很好奇，并没有任何异常血脉的人活到如今，是怎么还保持当年的容貌的？
朝乐搭上她的肩膀，像是在让她安心。何珝先前虽在众人面前信誓旦旦，此时也不免会有一丝心慌。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为了得到事情的真相，必须踏出这一步。
走进黑黢黢的入口后，是一道很长的下坡路。
道路两旁的触感像极了湿润的泥土混合着树根。
四周一片漆黑，何珝想要燃起一簇小火苗照亮却被甘承宁的灵力快速按下。
“会损坏根枝的。”他说。
可何珝却并不这样认为，她心中的不安在接触到甘承宁灵力的一瞬间被放大。明明进入大树入口时，甘承宁站于队伍末尾断后。通往下面的甬道如此狭小，他是如何在不让云此时和朝乐发觉的情况下，跨过两人以灵力熄灭自己的火焰？
而且他的灵力是如此阴冷，和记忆里的样子完全不一致。
很快，狭小的道路来到了尽头，他们走进了一个宽阔且明亮的空间。而何珝的疑惑也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他们身后跟着的甘承宁和在地面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呈现出一种白乎乎的半透明状，靠近后还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寒意。
这副模样，何珝是见过的。
她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朝乐，可他却并没有同她一样的惊讶，神情之淡然像是早就知晓这一切。
是啊，他当然知道。
在历史长河之书对两人所制造的考验之中，失去记忆的朝乐驾驶着牛车运送百姓回南定司后所遇到的第一个怪物，不正是带着这样的寒意吗？
虽然当时的朝乐不让她看，但凭借着足以让全身寒毛竖起的熟悉触感，她自然能分辨出来。眼前的甘承宁，与当时的怪物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