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修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浸润了寒冰的古铜钟，低沉而有力，穿透病房里弥漫的癫狂气息，像一束刺破浓雾的微光，试图捅破包裹着黑龙的情绪旋涡。
修看着黑龙，缓缓说道，“这句回之咒，乃是开启浑天魔库的核心钥匙，叶盟主早已知晓其表层含义。我此次跨时空而来，不为别的，只为确认其中是否暗藏未被察觉的隐义。”
黑龙闻言，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锁链骤然缚住，连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瞬间凝固，只剩下那串魔语带来的冲击，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他缓缓放下紧紧按在脸上的信封，指腹还残留着金色魔语的灼热触感，那温度仿佛烙铁般，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口，烫得他呼吸都带着灼痛感。
他缓缓转过身来，凌乱的黑发黏在汗湿的额角，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凌厉却写满憔悴的下颌。
胡茬泛着青黑，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唯有那双曾经盛满魔焰、让金时空异能行者闻风丧胆的眼睛，此刻红得吓人。
血丝如同蛛网般在眼白上蔓延，密密麻麻，瞳孔里交织着蚀骨的痛苦、滔天的愤怒，以及一丝未被彻底磨灭的桀骜。
那是属于金时空大魔王的最后尊严，即便跌落尘埃，被命运反复碾压，也未曾完全熄灭。
“浑天魔库……回之咒……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到极致的大笑，笑声如同破碎的玻璃碴，尖锐地刮擦着每个人的耳膜，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与不甘，在空旷的病房里反复回荡，“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黑龙征战半生，踏遍金时空每一寸土地，血洗异能界、荡平反对者，杀遍所有敢与我为敌之人，梦寐以求的终极力量源泉，竟然就藏在这句该死的咒语里！可我现在……我现在就是个连异能都催动不了的废人！”
他猛地抬手，掌心朝向天花板，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青筋在瘦削的手臂上凸起，试图凝聚一丝哪怕最微弱的魔性波动。
然而，体内空空如也——曾经奔腾如江海、足以撼动天地的魔性能量，早已在那场与叶尘等人的终极决战后消散无踪，只余下一片死寂的荒芜，如同被战火焚烧过的废墟，连一丝火星都寻不见。
巨大的落差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的胸腔，这段时间积压的绝望、不甘与屈辱，瞬间冲破心理防线，让他彻底失控。
他一把将怀中的信封狠狠扔在地上，抬脚便朝着信纸疯狂践踏，皮鞋与纸张摩擦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像是在宣泄着这些年所受的所有委屈与不甘。
“没有异能！我就算知道了咒语又能怎样？”他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败的风箱，“我打不开浑天魔库！我连靠近它的资格都没有！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就是个废物！”
“黑龙！别这样！”断肠人急忙上前，想要拉住失控的弟弟，却被黑龙带着蛮力一把推开。
他踉跄着撞在病床边，手肘重重磕到床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疼得他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却依旧不愿放弃，扶着病床撑起身子，又要上前劝阻：“你冷静点！力量没了可以再找，名声没了可以再挣，可你要是垮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你别管我！”黑龙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泪水混合着愤怒的红丝，在他憔悴的脸上划出两道狼狈的痕迹，蜿蜒而下，滴落在满是褶皱的病号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想当年，我黑龙在金时空叱咤风云，武力裁决所的令牌一掷，多少异能行者闻风丧胆、俯首称臣！整个异能界，谁敢不忌惮我三分？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见了我还不是要绕道走？可现在呢？”
他猛地提高音量，声音里满是自嘲，“我连解读一句咒语的价值都成了奢望，只能被关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对着空气发疯，被那些曾经惧怕我的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看！这算什么？这是对我最大的羞辱！”
修站在原地，眉头紧锁成川，心中泛起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见过无数异能行者的陨落——有战死沙场的壮烈，有被奸人所害的惋惜，有饮恨而终的不甘，却从未见过这般惨烈的落差。
一个曾经站在权力巅峰、视力量为信仰的王者，突然被抽走所有依仗，从云端狠狠坠入泥沼，如同被折断翅膀的鹰，只能在地面徒劳挣扎，连翱翔的资格都被剥夺。
那种从巅峰跌落到谷底的绝望，足以摧毁任何人的理智，黑龙能撑到现在，没有彻底沉沦，已算不易。
“你错了。”修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磐石般沉稳，“你的价值，并非只在于异能的强弱。若不是你骨子里根深蒂固、纯粹到极致的魔性，这有灵的回之咒，根本不会显露真身——白道异能行者的气息太过纯净，魔界杂役的魔性又过于驳杂，唯有你，才能让这沉睡的咒语苏醒。”
他顿了顿，指尖的异能不自觉流转，如同细碎的星光，透着一丝凝重：“叶赫那拉·雄霸也在疯狂寻找浑天魔库，他对权力的渴望早已深入骨髓。若让他得到浑天魔库中那足以颠覆时空的力量，不仅铁时空的秩序会彻底崩塌，你们金时空也将沦为魔界的殖民地，生灵涂炭，万劫不复。而你，黑龙，是阻止这一切的关键。”
黑龙的践踏动作骤然一顿，皮鞋停在泛着金光的信纸上，再也无法落下。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里的疯狂褪去些许，多了一丝迷茫，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带着几分不确定与试探：“叶赫那拉·雄霸？那个老狐狸？他也想要浑天魔库？”
“正是。”修郑重点头，语气愈发凝重，“他野心勃勃，妄图借助浑天魔库的力量统一所有时空，成为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让所有时空的生灵都臣服在他的魔威之下，任其宰割。此次我前来确认回之咒的含义，便是为了摸清情况，联合所有白道异能行者提前部署，织就一张天罗地网，绝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
黑龙沉默了，病房里瞬间陷入死寂，只剩下三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着地上被踩得褶皱不堪、却依旧隐隐泛着金光的信封——那金色的光芒如同最尖锐的嘲讽，映照着他如今的落魄。
又像是一种无声的召唤，牵扯着他与浑天魔库之间的宿命。
他的眼神变幻不定，如同翻涌的乌云，里面翻搅着不甘、愤怒、迷茫，还有一丝被修的话语触动的决绝。
良久，他突然发出一阵冷笑，笑声里的癫狂褪去不少，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像是在嘲讽命运的捉弄，又像是在自嘲：“没想到，我黑龙一生与白道异能行者为敌，双手沾满了白道的血，当年恨不得将你们赶尽杀绝，如今竟然要靠我这个‘废人’来阻止别人称霸？真是天大的讽刺。”
他缓缓弯腰，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或许是体力不支，或许是情绪激动导致的脱力。
指尖触碰到那带着余温的信封，他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粗糙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抚平上面的褶皱，动作轻柔得不像话，仿佛那不是一张写着魔语的信纸，而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容不得半点亵渎。
阳光透过病房的铁窗，斜斜地洒在他的侧脸上，在凌乱的发丝间跳跃，将他眼底的复杂情绪映照得愈发清晰。
那抹桀骜在迷茫中渐渐复苏，如同暗夜里悄然燃起的火苗，虽微弱，却带着燎原之势。
他紧紧攥着信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承载着力量与宿命的纸张，与自己的掌心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