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刚指了指粮仓的方向,因为会计叫得急,他还有几袋粮食没搬过来。
“去,去粮仓把你自己的粮食搬过来!什么时候搬完,什么时候才能走!还有你们,等着我做饭给你们吃啊,自己去粮仓搬!”
林新善没跟谢刚呛声,从善如流地点头,“大队长,宋劲帆今天身体不舒服,有点发烧,他的粮食我给他搬,你就让他先回去吧。”
宋劲帆就是闷葫芦。
听见林新善的话,他诧异地抬眼。
他发烧了?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但对上林新善的眼神,宋劲帆立刻踉跄两下,靠在大嗓门身上,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谢刚也懒得管,摆摆手,“随你们,反正是你们自己的粮食。”
他叮嘱会计,务必看好知青,千万不能让知青多拿了粮食,他自己则脚步匆匆地往姜家去了。
林新善从怀里拿出一个红绸包好的东西,递给宋劲帆,“你去姜家看看,这是我这个舅舅给孩子的见面礼,你帮我给宋老三。”
“你怎么不自己去?”宋劲帆纳闷。
林新善嫌恶地撇嘴,“我对小孩过敏。”
宋劲帆:“……”
什么玩意儿,以前也没听他说有这个破毛病啊。
宋劲帆一脸无语地拿过东西,这里头的东西还是林新善从京市带来的,是两个长命锁,林新善还特地拿去开过光。
他本以为一到谢家沟,林新善就会把东西送出去,不想整整放了两年,也是够能忍的,或者说是倔。
跟头驴一样。
宋劲帆摇摇头,离开了。
知青们一脸沮丧地跟着会计往粮仓走。
大嗓门走在林新善身边,一脸欲言又止,又面带苦恼。
林新善“啧”了一声,看不得他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往他腿上踹了一脚,“有屁就放。”
大嗓门叹了口气,有些丧气地道:“新哥,我和老宋打赌输了,要给他十块钱,你能不能把这个钱给我补上。”
林新善:?
“你给老子再说一遍?”林新善停下,眯起眼睛看着大嗓门。
大嗓门赶紧躲开视线,“哈哈哈,我什么都没说,新哥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吧!”
说完就想溜,可惜没走两步就被林新善叫住。
“站住,你们用什么打的赌?”
大嗓门左看右看,还想敷衍过去,可在林新善冷冷的逼视下,还是说了实话。
他小声地说:“我们赌你今年会不会认宋同志,我赌不会,太可惜了,就差几天我就赢了。”
说到最后,他一脸惋惜。
真的就差几天,今天已经是二十三号了,只要再过八天,就到七六年了,也算是翻了一年,可惜啊。
都怪那个廖知青,好端端的找什么麻烦!
害他白白输了十块钱!
林新善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气得一脚踹在大嗓门屁股上,留下一个灰色的脚印。
他揪住大嗓门的衣领,把人提溜到跟前,“好啊你们,竟然敢拿老子当赌注?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
大嗓门忙不迭地摆手求饶:“新哥!新哥我错了!这不看你俩一直装不认识,我才押的注嘛!”
说着说着,他低下头去,又偷觑林新善一眼,竟然给林新善一种‘都是他的问题’的错觉。
回过神来的林新善暗骂一句“狗屁”,他都还没说什么,大嗓门还委屈上了?
不等大嗓门再次求饶,林新善突然松开手,抽出十块钱甩到大嗓门怀里,“拿着,去把账结了。”
大嗓门盯着钱,满脸不可置信,“新哥,你……你真给我钱啊?”
“想得美!”林新善白了他一眼,“你去买点瓜子糖果什么的,和社员们打好关系,搞清楚姜闯和那个记分员到底什么关系,最好是有人证。”
物证已经有了,那满墙的名字,就是最好的物证。
大嗓门皱着眉费劲地思索许久,恍然道:“我明白了新哥,你是要帮宋同志巩固婚姻关系啊!”
林新善脚步一滞,差点没摔倒,站稳后一把揪住大嗓门的耳朵,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道:“老子是要让他俩离婚!离婚!”
早在两年前他刚知道宋幼宁已经在乡下结婚生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打算好,一定要让她离婚,带她回城。
可刚来谢家沟的时候,宋幼宁装不认识他,把他那股轴劲儿给逼出来了,这才耽搁到现在。
既然现在已经相认,他一定要把宋幼宁带回去。
而当务之急就是先让宋幼宁离婚。
他知道宋幼宁那个丈夫是军人,军婚不好离,但要是姜闯犯错就不一样了。
宋幼宁是个眼里见不得沙子的人,她要是知道姜闯和姜文静以前有私情的事儿,不用他劝,自个儿就把婚离了。
不,说不定姜闯在军区已经有了红颜知己,巴不得回来离婚呢。
林新善冷笑一声,眼神如海水般深晦,让大嗓门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
姜闯刚下火车,就打了个喷嚏。
坐了几天的火车,闻景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灰扑扑的外套皱得像咸菜干,油腻的头发打着绺。
恨不得立刻找个招待所,用滚烫的热水洗去满身疲惫,再狠狠睡上一天一夜。
他嫉妒地看了一眼姜闯,跟姜闯一比,怎么感觉他才是那个重伤的人呢。
“是不是小嫂子在骂你啊?”闻景扯着嘴角调侃,喉间溢出沙哑的笑。
姜闯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儿的口袋放着宋幼宁寄来的最后一封信。
“少贫嘴。”姜闯闷声回了句,可心里也忍不住在想,媳妇儿是不是在骂他?
那也不错,好歹心里还在记挂他,要是连骂都不骂了……
姜闯赶紧停住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媳妇儿肯定会骂他的!
二人随着人流挤出火车站。
何秘书伸长脖子往出站口张望,冷风吹得他耳朵通红,忍不住缩着脖子往冻僵的手心哈气,又在军大衣上搓了搓。
看见又一波人涌出火车站,何秘书连忙举起写着‘姜闯’二字的木板。
闻景眼尖,一眼瞥见那块高高举起的木板,连忙挥了挥手,拉着姜闯快步走去。
“你好你好,我是闻景,这是姜闯。”闻景露出招牌式的爽朗笑容,主动冲何秘书伸出手。
何秘书望着眼前衣着朴素却气质不凡的年轻人,心脏猛地一跳。
这可是闻司令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