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西郊,高速路出口。
往日里车水马龙的轰鸣声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沉重得仿佛能将人的骨头压碎。
数十名身穿元武道联盟制式劲装的黑带高手,如一尊尊没有感情的雕塑,分列两旁。
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
而在队伍的最前方,负手站着一位身形枯瘦的老者。
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联盟长老服,胸前用金线绣着一个醒目的“五”字——黑带五段。
他双眼半开半阖,没有散发出丝毫气势,但任何感知敏锐的武者都能察觉到,在他那具干瘪的身体里,潜藏着足以撕裂猛虎的恐怖力量。
他,便是联盟刑堂长老之一的赵信,以心狠手辣、出手无情着称。
突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辆毫不起眼的国产越野车,不急不缓地驶出高速,最终在关卡前十米处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此。
车门打开,苏砚和尹恩秀一前一后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寒风吹动着两人的衣角,他们的表情平静得仿佛不是来闯关,而是来郊游。
赵信那半阖的双眼骤然睁开,两道精光如实质般射出,牢牢锁定了苏砚。
他那干枯的嘴唇咧开,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声音沙哑而刺耳:
“苏砚。”
“自废武功,跪地投降,或可留一具全尸!”
杀机毕露,不加掩饰。
尹恩秀的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清冷的眼眸中寒意涌动,剑罡蓄势待发。
然而,苏砚却仿佛没有听到赵信的威胁,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严阵以待的联盟成员,问了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不大,没有蕴含任何内力,却仿佛有种奇异的魔力,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你们之中,有谁是为了守护而握拳的?”
此言一出,人群中出现了一阵微不可察的骚动。
赵信长老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勃然大怒:
“妖言惑众,死到临头还敢蛊惑人心!”
“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如同按下了杀戮的开关!
“杀!”
数十名黑带高手齐声暴喝,声震四野。
他们脚下发力,从四面八方扑向苏砚,拳风与腿影瞬间封死了所有退路。
那汇聚在一起的凛冽杀气,足以让寻常的黑带高手心神失守,当场崩溃!
尹恩秀正欲拔剑,一道清冷的剑光即将照亮这片肃杀之地。
但一只温厚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苏砚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无需出手。
随即,在漫天杀机锁定之下,他向前,一步踏出。
他没有摆出任何架势,没有使用任何招式。
只是随着他这一步落下,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无比真实的“东西”,以他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般,温柔地扩散开来。
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足以将钢铁都冻结的漫天杀气,在接触到这片“涟漪”的瞬间,便如同春日下的冰雪,悄无声息地消融、瓦解,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冲杀上来的黑带高手,都感觉自己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拳脚,仿佛打进了棉花里,瞬间变得软弱无力。
他们体内的内力依旧在奔腾,但驱动他们出手的“杀意”与“敌意”,却被一股更加宏大、更加温暖的意志彻底抚平。
一名冲在最前方的年轻黑带,他的拳头距离苏砚面门已不足半尺,却猛地僵在了半空。
在他的眼中,那个站在风暴中心的苏砚,形象开始变得模糊。
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被联盟通缉的“叛逆”,而是自己白发苍苍的师父,正站在道馆的樱花树下,脸上写满了失望。
“孩子,我教你武功,是让你对无辜之人挥拳的吗?”
幻听在脑海中炸响。
那只足以击碎钢板的拳头,此刻却重若千钧,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铛啷……”
他停下了脚步,手中的短棍脱手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个声音仿佛会传染。
一个接一个,所有冲上来的高手,全都停在了距离苏砚数米之外的地方。
他们脸上的杀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茫然、困惑,甚至是一丝羞愧。
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停下。
苏砚就那样闲庭信步般,从这些如同木雕泥塑般的高手中间,毫发无伤地走了过去。
他穿过人群,最终来到了那位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此刻脸上已经写满了惊骇与匪夷所思的赵信长老面前。
赵信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这不是任何他所知的武学!没有招式,没有内力碰撞,甚至没有精神压迫!
这是一种他从未理解过的,更高维度的力量!
苏砚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缓缓抬起手。
在那位刑堂长老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轻轻地,仿佛为朋友拂去肩头灰尘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股温和却无可抗拒的意志,顺着他的手掌,涌入赵信体内。
赵信只觉得浑身一僵。
那股意志没有攻击他的经脉,却直接冲向了他的道心!
他那修炼了六十年,早已被【杀伐】与【酷吏】之心填满的武道意志,在这股温暖的意志面前,竟如纸糊般脆弱。
一幕幕被他遗忘在岁月尘埃里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少年时,他为保护邻家女孩而第一次挥拳;青年时,他对着宗门牌匾立誓,要用一身武艺“守护正道”……
这些画面,与他六十年来满手的血腥、无数冤魂的哀嚎,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他的信念,那支撑他成为黑带五段的根基,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体内那股霸道内力,瞬间失去了“心”的驾驭,如同一潭死水,再也无法调动分毫。
他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再也动弹不得。
苏砚收回手,用一种带着一丝怜悯的语气,平静地开口。
“你的‘道’,太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