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来自日内瓦的邀请函,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华夏最高决策层激起了层层涟漪。
一间不对外公开的会议室内,气氛严肃。
长条会议桌的两侧,坐着几位肩上扛着将星,或是在各自领域举足轻重的人物。
龙战赫然在列,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敲,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世界元武道联合会的邀请?”
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将军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如钟。
“我看是鸿门宴!海外是什么地方?那是‘归一会’经营了数百年的主场!舆论、法律、规则,全都是他们的武器。让苏砚一个人去,等于把脖子伸到了人家的铡刀下面!”
“我同意。”
另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人附和道。
“苏砚的公开课,等于是在掘‘归一会’的根。他们现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怎么会好心好意请他去做客?这背后必然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舆论陷阱,甚至……他们可能会用我们无法想象的手段,去解析和窃夺‘心法’的秘密。”
担忧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份邀请函,既是对苏砚个人地位的承认,也是一次赤裸裸的试探,更是一个杀机四伏的舞台。
会议桌首座,一直沉默的苏砚终于开口,他将那张邀请函推到桌子中央。
“我必须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议论声戛然而置。
“苏砚同志,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老将军皱眉。
“我没有意气用事。”
苏砚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们说的都对,这很可能是一场鸿门宴。但各位想过没有,‘归一会’为什么能存在至今?因为他们藏在暗处,根须遍布全球。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永远只能被动防御。”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手指点在了欧洲的中心。
“想拔掉一棵大树,不能只修剪枝叶,必须把它的根挖出来,放在阳光下暴晒。”
他的声音沉静而有力。
“他们既然搭好了舞台,邀请我登场,我为什么不去?正好当着全世界的面,把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一件件抖落干净。”
“这一次,我要让攻守之势,彻底逆转。”
一番话,让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众人看着地图前那个清瘦的背影,心中震撼。
他们考虑的是风险,是安全,而这个年轻人,想的却是如何毕其功于一役。
龙战紧绷的背脊松弛下来,他看着苏砚,眼神里多了几分由衷的钦佩。
夜深人静,苏砚独自站在院中。
月光如水,他能感觉到天地间无数驳杂的情绪,因他那场公开课而起,正通过某种玄妙的联系,丝丝缕缕地汇入他的心海。
敬仰、狂热、好奇、嫉妒、恐惧、贪婪……
这些情绪,正是淬炼【人间之心】最好的养料。
国内的舞台,终究还是太小了。
他需要一个更大的熔炉,一个能激起全世界最强烈情绪的舞台。
日内瓦,正是这样一个地方。
此行,为国,也为己。
……
与此同时,一处无法被任何地图标记的古老城堡深处。
巨大的落地窗外电闪雷鸣,映亮了室内奢华而阴森的陈设。
一个笼罩在宽大座椅阴影里的人,正看着全息投影中苏砚公开课的录像。
当看到那个程序员安然入睡的画面时,阴影里传出一阵沙哑、刺耳的笑声,像是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
“有趣……真是有趣的造物。”
那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
“在我们钻研如何用‘心’去掠夺、去支配的时候,他竟然反其道而行……分享与安抚?”
“多么低效,多么浪费。真正的‘心’,是用来吞噬万物的熔炉,而不是分给蝼蚁的篝火。”
阴影中的人影微微前倾,露出一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
“传令下去。”
面具下的声音变得冰冷。
“为我们这位来自东方的客人,准备一份‘盛大’的欢迎仪式。他不是喜欢阳光吗?那就让他看看,当深渊凝视他时,阳光会是第一个被吞噬的东西。”
风暴,正在日内瓦的上空悄然集结。
苏砚的“心法”,也像一块巨石砸入了世界武道这片大湖。
东瀛,极星寮空手道的总道场。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赤脚站在木地板上,闭目感受着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韵律,许久,他睁开眼,对弟子说:“备茶,我要看看,华夏的‘心’,和我们的‘剑心’,有何不同。”
曼谷,一家地下拳馆。
浑身肌肉虬结的泰拳王刚刚结束一场血腥的战斗,他擦掉脸上的血水,看着手机里苏砚的视频,眼神里没有不屑,只有野兽般的炙热:“这种力量……能让我的膝撞,更快吗?”
西伯利亚的冰原上,一位桑搏大师打完一套沉猛的拳法,呼出的白气凝成冰晶。
他对身边的副手下令:“收集他的一切资料。我要知道,这种精神力量,能否被量化,能否被……夺取。”
有人好奇,有人不屑,更多的人,则是燃起了挑战的火焰。
神京,四合院。
组建代表团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去日内瓦,你跟我一起。”
苏砚对正在修剪月季的尹恩秀说,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陈述。
尹恩秀剪下了一朵开得最盛的月季,插进窗边的花瓶里,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院门被“砰”地一声推开,钱多多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拖着巨大行李箱的保镖。
“砚哥!嫂子!”
他一脸悲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去日内瓦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带我?我抗议!”
苏砚眼皮都没抬一下:“抗议无效。”
“别啊砚哥!”
钱多多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凑了过来。
“你想想,人生地不熟的,你们不得有个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的?我就是最佳人选!再说了,我懂八国语言,精通国际商务礼仪,还能当翻译!最重要的是,我能管钱啊!”
他拍着胸脯,义正辞严:“我,钱多多,自荐担任本次华夏赴日内瓦武道交流代表团,首席后勤保障部部长,兼任首席战略投资顾问!年薪我也不要了,管吃管住就行!”
苏砚终于瞥了他一眼:“后勤部长?你上次组织的野炊,是不是把盐当成糖了?”
钱多多老脸一红:“那是个意外!这次我保证,绝对专业!你看,瑞士银行的VIp客户经理我都约好了,保证咱们的资金安全!还有,我把日内瓦所有米其林餐厅都包了一天,保证嫂子每天都能吃到不重样的!”
尹恩秀在一旁,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最终,钱多多还是以“首席Atm机”的身份,强行加入了队伍。
除此之外,苏砚还从龙战推荐的名单里,挑选了三位在“心法”修行上极具天赋的年轻人。
一个是在部队里崭露头角的兵王,一个是出身书香门第的聪慧少女,还有一个是性格沉稳的山村少年。
他要让世界看到的,不只是一个苏砚,而是华夏武道传承的未来。
出发的前一天,神京下起了小雨。
苏砚没有待在院子里,他独自一人,撑着一把黑伞,没有惊动任何人,去了一个地方——华夏国家历史博物馆。
他没有去看那些金碧辉煌的展品,而是径直走到了青铜器展馆。
在巨大的“后母戊鼎”前,他停下了脚步。
这尊象征着王权与国运的厚重礼器,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穿越了三千多年的风雨,身上刻满了时光的痕迹。
苏砚就那么站着,看着它。
雨声淅沥,馆内游人不多,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安静的年轻人。
他仿佛在与一段古老而沉重的历史对话。
此去,他要带去的,不只是“心法”,更是这尊鼎所承载的,一个文明不屈的脊梁。
许久,他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伞沿下的侧脸,平静如常。
那双眼眸却比神京的夜雨,更加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