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的长乐宫,殿内悬着数十盏描金宫灯,灯面绘着嫦娥奔月、玉兔捣药的纹样,烛火映得灯纱泛着暖橙,连殿外飘来的桂花香都裹着暖意。
殿中设着圆形主桌,紫檀木桌面嵌着云纹银边,摆着蜜饯、月饼与当季的石榴、葡萄,晶莹的玉杯里盛着琥珀色的桂花酒,杯沿沾着细碎的花瓣。
萧景渊身着明黄龙袍,十二章纹在灯影下泛着暗金,腰间系着镶玉龙纹玉带,步伐沉稳地走向主桌右侧的皇后席位。
龙袍下摆扫过青砖地面,带起一点细微的风声,路过二皇子萧言时,他脚步微顿,目光落在萧言挺直的脊背与案前摆放整齐的玉笏上,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缓缓点了点头,那是对萧言近日处理江南水患差事的认可。
待在皇后身侧的蟠龙椅上坐稳,萧景渊才抬眼看向对面的萧玥,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语气带着笑意,“难得你能回来,还记得陪朕与你母后过中秋。”
萧玥身着银灰劲装,领口绣着漠北特有的狼图腾,闻言起身拱手,笑容爽朗,“中秋本是团圆之夜,儿臣自当回来。”
说罢,她回头对着身后的乌兰招了招手,声音放柔,“乌兰,过来,见过你皇外祖父。”
乌兰穿着粉白袄裙,领口袖口滚着兔毛边,两条青绸带扎的小辫子垂在肩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迈着小碎步走到殿中,学着大恒的礼仪,小手拢在袖中,膝盖轻触青砖,脆生生地叩拜,“乌兰见过皇外祖父!祝皇外祖父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景渊被这声“皇外祖父”哄得大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连忙摆手,“快起来,到朕身边来,让皇外祖父瞧瞧我的乖外孙女。”
乌兰蹦蹦跶跶跑过去,小手一把抱住萧景渊的胳膊,昂着小脑袋,眼睛亮晶晶的,“皇外祖父,您比祖父年轻好多呢!祖父的胡子都快到胸口啦!”
这话又逗得萧景渊笑出了声,他伸手想把乌兰抱到膝上,可刚一抬手,就觉手臂微颤,气息也略促。
早年积劳成疾,身体每况愈下,让他如今连抱孩子都有些吃力。
皇后见状,连忙上前接过乌兰,指尖轻轻拂去她袄裙上沾的碎绒,柔声说,“皇外祖父累了,乌兰跟外祖母坐,好不好?”
乌兰乖巧点头,靠在皇后身边,小手还攥着皇后的帕子。
萧景渊缓了口气,目光扫过殿中众人,端起玉杯示意,“今日中秋佳节,不谈朝政,只论团圆。”
“你们兄弟姐妹,谁有才艺,都可拿出来乐乐。”
话音刚落,二皇子妃柳氏便起身行礼,裙摆扫过地面时,水袖上的银线泛着光,“臣妾愿与舞娘共舞一曲《月舞霓裳》,为陛下皇后助兴。”
殿侧的乐师立刻奏响丝竹,柳氏与八位舞娘踏着节拍入场,水袖翻飞间,淡月白色的裙摆像月光洒在地面,旋转时银线勾勒的月纹若隐若现,席间众人纷纷点头称赞,萧景渊也跟着节拍轻轻晃着脑袋。
随后几位公主献上字画,三公主的《中秋赏月图》笔触细腻,五公主的书法“但愿人长久”笔力清秀,都得了萧景渊的赏赐。
直到殿中安静下来,江星柠才缓缓起身。
她身着素白襦裙,袖口绣着细碎的桂花,腰间系着浅绿丝带,手中抱着一把桐木古琴,琴身泛着温润的光泽,琴弦是罕见的冰弦,在灯影下透着淡蓝。
江星柠在殿中设好琴案,屈膝行礼后坐下,指尖轻轻搭在琴弦上。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挑,第一声琴音便如月光淌入静水,清冽又温柔。
起初琴音舒缓,像秋夜的风拂过桂树,带着细碎的花香;
渐而节奏转快,又似月下流泉,叮咚作响,间或夹杂着几声“桂落”的轻颤,仿佛能看见花瓣飘落在琴弦上;
最后琴音又归于平缓,像月光铺满长街,余韵悠长,绕着殿梁久久不散。
殿中众人都屏息凝神,连萧景渊都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跟着琴音轻叩桌面,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嫔妃们望着江星柠的目光满是惊艳,几位皇子也暗自点头,这琴技,在大恒女子中实属罕见。
坐在角落的裴锦离,手指轻轻搭在膝上,跟着琴音的节奏轻动。
她一袭墨色云锦广袖襦裙,月白绡纱披帛在肩头流转,金线绣就的缠枝莲纹随着步伐若隐若现。
那双往日凌厉如寒星的凤目,此刻正凝望着江星柠,眼波里漾着罕见的温柔,似春水初生般映出毫不掩饰的赞叹。
【恶女系统:叮!检测到宿主对江星柠的“好感值”+15,宿主,控制控制您的眼睛啊!】
待最后一个琴音落下,他率先鼓掌,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那笑意从眼底漫到眉梢,连带着周身的冷意都淡了几分。
江星柠起身行礼,萧景渊睁开眼,笑着抬手,“好!好一曲《秋江夜月》!赏——”
李伴伴立刻躬身应诺,让人端上一对羊脂玉镯。
宫宴热热闹闹地过了大半,萧景渊喝了几杯桂花酒,脸色红润,目光扫过殿中席位,突然停顿下来,手指轻轻敲了敲玉杯,“既是中秋团圆,这席位中,少了老六怎么行?”
这话一出,殿中瞬间安静了几分。
萧景渊看向身侧的李伴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让煜儿沐浴干净,换上体面的衣服,带到朕的面前来。”
李伴伴躬身应诺,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早在宫宴开始前,他就按皇上的吩咐,让人去天牢接萧煜沐浴更衣,此刻人应该已在宫门口候着了。
他连忙退下,脚步轻快地往殿外走。
裴锦离与江星柠对视一眼,裴锦离微微挑眉,江星柠轻轻点头,两人心中都有了数...皇上这是要为萧煜松绑了。
他们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皇后,只见皇后原本带笑的脸瞬间僵住,手中的帕子被攥得变了形,绣着的牡丹花纹都皱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满与慌乱,却又不敢显露,只能强行维持着端庄,端起玉杯抿了一口酒,掩饰着情绪。
殿中其他人也各有心思,却没人敢多言,只能顺着皇上的话头附和,“陛下说得是,六皇子回来,才算真正团圆。”
萧景渊听着,又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里,多了几分旁人看不懂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