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的荧光只能照亮身前几步的距离，更远处是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干燥冰冷的空气带着陈腐的金属和机油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吮吸时光的尘埃。
“这鬼地方……到底是哪儿？”扳手挣扎着爬起来，声音在空旷的金属廊道里激起微弱的回音，显得格外突兀。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这里的温度比“母体”巢穴低得多，是一种纯粹的、物理上的寒冷。
林凡没有回答，他正借着荧光，仔细审视着身边的金属墙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用手指擦去后，能看到冰冷的合金板上刻印着一些模糊的编号和警告标识，样式古老，与他见过的任何现代或铁幕标识都不同。
【…材料分析：高密度钛钨合金，标准旧时代军事堡垒级防护材料…】
【…标识语言：旧世界通用语变体，大致意为‘7号维护通道，非授权禁止入内’…】
路线图提供了有限的分析结果。
旧时代军事堡垒？林凡的心跳微微加速。难道他们被传送到了一个未被“畸变体”发现的、深埋地下的古老避难所或军事基地？
“看起来像是个老掉牙的基地。”扳手也凑过来看，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另一块墙面，露出一个更加清晰的、鹰与齿轮交织的浮雕标志，下面是一行斑驳的铭文：“地球联合防御计划（UEdp） - 哨站07”。
“UEdp？没听说过。”扳手挠挠头，“比铁幕和公司那会儿早多了吧？”
“远早于公司时代。”林凡沉声道，他想起了历史课本上那些关于“大沉寂”前辉煌文明的碎片记载。UEdp（地球联合防御计划），那是旧世界为了应对某种未知全球性威胁而成立的最高防御机构，据说其科技水平甚至超越了后来的公司时代。
难道“守望者”是旧世界UEdp（地球联合防御计划）的成员？这个“沉默前哨”是UEdp（地球联合防御计划）的遗产？
“寻路者”罗盘此刻安静了下来，指针不再乱转，只是微微颤动着，表面的三重螺旋标志完全暗淡，似乎它的任务只是将他们指引到这里。
林凡将其小心收好，又摸了摸怀里的《黎明契约》，冰冷的金属封面让他躁动的心稍微安定。无论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必须探索，找到出路，并弄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们得往前走，找个出口或者控制室之类的地方。”林凡举起荧光棒，看向廊道的一端。那一端的黑暗似乎更加深邃。
扳手检查了一下霰弹枪的弹药，只剩最后两个弹匣了。“妈的，子弹不多了。这地方最好别有什么惊喜。”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沿着狭窄的金属廊道向前移动。脚下网格状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死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廊道两侧偶尔会出现一些密封的舱门，大多锈蚀严重，无法打开，门上的观察窗也被灰尘糊住。
走了大约十分钟，廊道开始向下倾斜，并且出现了岔路。
“走哪边？”扳手看着眼前一左一右两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黑暗通道，犯了难。
林凡仔细观察。左边的通道似乎更宽阔一些，地面灰尘有轻微扰动的痕迹，而右边的通道则完全被厚厚的灰尘覆盖，仿佛几百年没人走过。
“左边。”林凡选择了可能有细微活动痕迹的那条路。有痕迹，或许意味着有通风口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又前行了五分钟左右，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不同于荧光的光芒！非常微弱，是一种稳定而冷冽的蓝色光芒。
两人立刻放缓脚步，更加警惕地靠近。
光源来自一扇巨大的、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圆形气密门。门是由某种强化玻璃和金属构成，此刻正微微开启着一条缝隙，那冷蓝色的光芒正是从门缝中透出。
门上有一个清晰的标识：“主控制室 - 权限Λ级以上”。
Λ级？林凡和扳手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Λ级是铁幕安全部队的权限等级，为什么这个旧时代基地会用铁幕的权限标准？是巧合，还是…后来有人改造过这里？
林凡示意扳手保持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从门缝向内部望去。
控制室很大，内部一片狼藉，仿佛经历了一场匆忙的撤离。各种控制台和显示屏大多漆黑一片，覆盖着灰尘。但房间中央，一个半人高的圆柱形控制台却依旧亮着，它就是冷蓝色光芒的来源。控制台表面是一个复杂的三维全息界面，正在缓慢地旋转，显示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和不断滚动的数据流。
更让人心惊的是，在控制台周围，地面上散落着好几具穿着UEdp（地球联合防御计划）制式军服的骸骨！他们的姿势各异，有的趴在控制台上，有的倒在墙角，身旁还掉落着一些老式的能量手枪。岁月让军服变得脆弱，骸骨也早已风化。
这里发生过什么？战斗？撤离时的绝望？
林凡的目光被控制台全息界面旁边的一个物理接口吸引住了。那接口的样式他很熟悉——是幻界公司早期型号意识接入头盔的专用数据接口！
公司时代的设备接口，为什么会出现在旧时代的UEdp（地球联合防御计划）控制台上？
难道……后来真的有公司或者铁幕的人来过这里，并对基地进行了改造？
一个大胆的猜想掠过林凡的脑海。他看了一眼扳手，低声道：“我进去看看，你守住门口。”
“小心点！”扳手紧张地点头，端起枪警惕着走廊两端。
林凡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沉重的气密门，侧身挤了进去。
控制室内死一般寂静，只有那中央控制台发出微弱的运行嗡鸣声和全息界面数据流动的细微滋滋声。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骸骨，避免踩到他们，心中充满了一种跨越时空的沉重感。
他走到那个亮着的控制台前，全息界面上显示的文字是一种旧世界通用语和现代语的混合体，他勉强能看懂一部分：
【…哨站07状态：最低功耗运行…维生系统：关闭…武器系统：离线…外部传感器：98%损坏或离线…】
【…最后日志更新：‘大沉寂’第17年…入侵警报…能量屏蔽失效…‘它们’进来了…我们…】
【…备用能源剩余：3.7%…预计维持时间：71小时12分…】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启动防御协议失败…能量不足…】
信息支离破碎，却勾勒出一幅绝望的图景：这个哨站在旧世界末期遭遇了某种入侵，最终陷落，只剩下最低限度的备用能源维持着核心控制台的部分功能运转至今。
林凡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公司制式的数据接口上。他犹豫了一下，从随身携带的应急工具包里拿出一根通用的数据连接线，一端接在自己的路线图腕载电脑上，另一端，尝试性地插入了那个接口。
滋啦！
接口处冒起一小股电火花，吓了林凡一跳，但他没有松开。路线图的屏幕瞬间被刷屏的乱码和错误提示淹没！
【错误！未知协议！强烈干扰！】
【…尝试匹配协议…匹配失败…】
【…检测到底层硬件标识符…匹配公司早期‘拓荒者’系列勘探设备架构…】
【…尝试破解…权限验证绕过…成功…获取部分只读访问权限…】
成功了！虽然无法完全控制，但路线图似乎读取到了一些基础信息！
林凡紧张地盯着屏幕，大量残缺的数据开始滚动：
【UEdp（地球联合防御计划）哨站07 - 最后记录摘要】
【…使命：深空信号‘织网者’监听与地表‘盖亚’脉络监控…】
【…陷落原因：高维渗透实体‘归一’（代号）通过‘盖亚’网络节点反向入侵…哨站内部发生转化…】
【…幸存者：无确认…疑似最高权限者启动‘沉默协议’，封锁核心数据库并注入神经毒气…】
【…后续访问记录（残缺）：
- 公司历47年：幻界公司勘探队（编号K-7）意外发现该哨站，获取部分UEdp（地球联合防御计划）及‘织网者’数据（注：该数据为公司‘幻界’系统底层架构来源之一）…
- 公司历89年：铁幕安全部队（权限Λ级）接管并封锁该哨站，进行研究（研究目的：未知）…
- 铁幕统御3年：所有访问终止，哨站被彻底遗忘…】
信息量巨大，让林凡头皮发麻！
这个哨站不仅是旧世界的防御前哨，竟然还负责监听所谓的深空信号“织网者”和监控“盖亚”脉络！它的陷落直接源于“归一”通过盖亚节点的反向入侵！而后来，幻界公司和铁幕都先后来过这里！公司甚至从这里获取了构建“幻界”系统的部分关键数据！
难道“幻界”系统从一开始，就与旧世界的遗产和那个所谓的“织网者”信号有关？！
就在林凡试图让路线图下载更多数据时——
呲呲…咔…
控制室天花板角落，一个早已熄灭的、布满蛛网的老旧广播喇叭，突然极其不稳定地闪烁起一点微弱的红光，然后断断续续地响起了一个冰冷、毫无感情、且严重失真的电子合成音：
“警告……未授权……访问……检测到……高价值……‘源种’……载体……”
“启动……最终……清理……协议……”
“释放……‘清道夫’……”
声音戛然而止，喇叭的红光也熄灭了，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
但林凡和扳手的汗毛却在瞬间竖了起来！
“清道夫”？那是什么？！
几乎在广播结束的同时，控制室外面的廊道深处，传来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以及某种重物被拖行的刺耳声音！
并且，不止一个！声音从多个方向传来，正在快速靠近！
“林凡！有东西过来了！很多！”扳手在门口惊恐地大喊，声音都变了调！
林凡猛地拔掉数据线，毫不犹豫地冲向门口！
“清理协议”……“清道夫”……这个陷入沉默的前哨，并非空无一人！它有着自己最后的、冰冷的防御机制！而他们，触发了它！
刚刚脱离“畸变体”的虎口，又陷入了另一个未知的绝境！
逃亡，再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