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小巷，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达里尔举着十字弩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卡罗尔那张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林疏月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尼根用艾德里安的家人威胁他？
尼根许诺给他一个哨所头目的位置？
甚至，艾德里安本身就是救世军派来的资深卧底？
她把所有阴谋诡计都算计到了，却唯独没有算到，压垮一个社区成员，让他不惜出卖所有同伴的，竟然是……一卷厕纸？
“我……我受不了了！”艾德里安似乎以为他们不信，哭得更大声了。
“你们知道吗？！用玉米棒子！用干树叶！有时候甚至要用石头！我的屁股……我的屁股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他一边哭喊，一边指着自己的身后，仿佛那里正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饿哦偷偷溜去了救世军的哨所，我……我偷偷溜进他们的厕所，我看到了！上帝啊！那简直是天堂！一整卷！雪白！柔软！上面还有小熊印花！”
“尼根的人跟我说，只要我……只要我偶尔把社区里的一些‘趣闻’告诉他，他……他每个月就给我送两卷过来……两卷啊！”
艾德里安的声音里充满了对那份“奢侈品”的无限向往，那神情，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星辰大海的伟大梦想。
“我……我真的没想背叛大家，我就是……我就是想拉屎的时候，能对自己好一点……”话音落下。
达里尔默默地，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十字弩。
他扭过头，似乎不想再看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草。”
卡罗尔沉默了片刻，她看着艾德里安，用一种极其认真的学术探讨口吻，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意见。
“其实，晒干的丝瓜瓤，效果也不错。”
林疏月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她感觉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顶级智斗大戏，一部谍影重重的年度巨制，在艾德里安“为了拉屎自由”的伟大理想面前，瞬间崩塌成了一部该死的厕纸广告。
话说，亚历山大这么大一个社区，竟然没有厕纸？
看来一会得和瑞克好好谈谈‘民生’问题了。
她抬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再睁开眼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愤怒，反而……亮起了一抹异样的光芒。
她看着地上还在为自己的屁股而哭泣的艾德里安，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知道吗，艾德里安？”“你刚刚……给了我一个更好的主意。”
什么？
瘫在地上的艾德里安停止了哭泣，他抬起那张满是泪痕与鼻涕的脸，茫然地看着林疏月。
达里尔皱着眉，十字弩的弩头虽然垂下，但紧绷的肌肉显示出他依旧处于戒备与极度困惑的状态。
只有卡罗尔，她一言不发，但整个人向前微倾了一点，这是一个专注倾听的姿态。
林疏月没有理会另外两人的反应，她蹲了下来，与艾德里安保持着平视。这个动作非但没有带来任何安慰，反而让艾德里安抖得更厉害了。
“别怕，我不杀你。”林疏月的声音甚至称得上温柔，“我只是有些好奇，想跟你做个小小的学术交流。”
她捡起地上的救世军通讯器，在手里抛了抛。
“尼根那边，是不是所有人都用玉米棒子？”
这个问题太诡异了。
艾德里安的大脑彻底宕机，他愣愣地看着林疏月，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思维是如何跳跃的。前一秒还是生死审判，下一秒就变成了……卫生用品市场调研？
“不……不是……”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只有……只有最底层的工人和我们这些……新加入的……才会……”
“哦？”林疏月兴致更浓了，“那头目们呢？比如西蒙，或者尼根自己，他们用什么？”
“他们用……用真正的厕纸……”艾德里安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向往与嫉妒，“我见过！就在尼根的房间外面，专门有人看守着一个储藏室，里面全是！一箱一箱的！”
“一箱一箱的啊……”林疏月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
她忽然扭头看向达里尔。
“达里尔，亚历山大还有多少旧书和报纸？”
达里尔被问得一懵，他完全跟不上林疏月的思路，只能含糊地回答：“仓库里还有不少，怎么了？”
林疏月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回头，继续对艾德里安发动她的“学术攻势”。
“尼根的厕纸，是什么牌子的？带印花吗？几层的？柔软度怎么样？”
“是……是三层的！上面有小熊印花！我……我从垃圾桶里捡到过一小片，特别软！”艾德里安说起这个，激动得脸都涨红了，仿佛在描述一件神圣的艺术品。
“噗。”
一声轻微的，压抑不住的笑声传来。
是达里尔。
他迅速扭过头，用手背捂住嘴，肩膀却在不受控制地耸动。他终于有点明白林疏月想干什么了，这个想法是如此的荒诞、下流，却又……他妈的精准到了极点。
卡罗尔依旧面无表情，但她接过了话头，问出了一个极其专业的问题。
“他们的下水系统怎么样？处理固体废物的能力如何？”
巷子里的气氛，彻底滑向了深渊。
艾德里安已经彻底傻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被审问，而是在参加一个关于“末世厕所文明发展史”的高端研讨会。
“我……我不知道……应该……还行吧？救世堂以前是个工厂，管道很粗……”
“那就没问题了。”林疏月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她脸上的异样光芒越来越盛，那是一种混合了疯狂科学家与顶级产品经理的炽热。
“我宣布，‘亚历山大反攻计划’第一阶段，代号‘菊花残’，现在正式启动。”
“草。”
达里尔这次没忍住，直接骂出了声。他看着林疏月，感觉自己以前对“变态”这个词的理解，还是太肤浅了。跟她比起来，尼根那种挥舞棒球棍的暴力美学，简直纯洁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林疏月无视了他的吐槽，开始有条不紊地发布指令。
“卡罗尔，我需要你。召集社区里所有闲散的妇女，把所有能打成纸浆的东西都收集起来。旧书，旧报纸，废纸箱，一切能用的。我们要建立亚历山大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手工造纸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