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环视着下方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洛莉,卡尔,朱迪丝,达里尔,格伦,玛姬,赫谢尔……
昨晚那份死亡名单上的名字,此刻都化作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站在阳光下,看着他。
他的心疼得发麻,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从我在医院醒来的那天起,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瑞克开口了,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我们靠什么活下去?是食物?是武器?还是高墙?”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都不是。我们能活到今天,靠的是我们是一个整体,一个家庭。但是,一个家庭也需要规矩。我们有过很多规矩,为了活下去,我们不断地建立、又不断地推翻。今天,在这里,我只宣布一条新的规矩,也是从今往后,我们唯一、且永远不需要再讨论的规矩。”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瑞克伸出手,指向了人群中安静站立的林疏月。
“从现在开始,林疏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等同于我的命令。”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
“无条件相信她,执行她的所有计划。没有疑问,没有商量,没有投票。她的判断,就是我们这个团队的最高指令。我说完了。”
瑞克说完,从车顶上一跃而下,整个空地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只剩下风吹过铁丝网发出的呜呜声。
这个命令太过颠覆,太过绝对。
这意味着瑞克,这个团队无可争议的领袖,将自己一半的权力,甚至是最关键的决策权,交给了另一个人。
一个强大,但来历神秘的女人。
“瑞克,这……”阿吉第一个忍不住开口,他眉头紧锁,“我尊敬林,她救了我们。但把所有人的命都押在一个人的判断上,这太冒险了。我们应该像以前一样,核心成员一起讨论。”
“是啊,瑞克,”t仔也附和道,他挠了挠头,显得有些无措,“林很厉害,我们都信她。但是……无条件?这……”
肖恩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瑞克,试图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些什么。
他想起了昨晚林疏月那句“坦白局”,想起了瑞克独自留下后,两人在里面待了整整一夜。
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瑞克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
就在这片质疑和不解的氛围中,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爸爸说得对!”
卡尔从洛莉身边挤了出来,站到瑞克身前,仰头看着他。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疑惑,只有满满的骄傲和喜悦。
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这意味着,他最尊敬的两个人,他的父亲和林疏月,终于真正地站到了一起。
这意味着,林疏月再也不会因为任何“规矩”而被赶走,她会永远留在这个家里。
洛莉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面容沉静的丈夫,心中的那点惊讶迅速被一种释然所取代。
她走到瑞克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冷得像冰。
洛莉的心揪了一下,但她什么也没问。
这个男人为这个家背负了太多,她能做的,就是站在他身边。
林疏月不仅救了她和朱迪丝的命,更教会了她在这个末世安身立命的医术。
这份恩情,值得她用全部的信任去回报。
“我同意。”洛莉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妈的,这还用讨论吗?”亚伯拉罕将铁锹重重往地上一插,发出“当”的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粗声粗气地吼道:“那娘们的脑子比我们这群人的加起来都好使!她让我们挖坑,我们就挖坑!她让我们建墙,我们就建墙!现在监狱弄得跟王八壳一样硬,谁不服?早这么干,我们还用得着天天提心吊胆吗?瑞克这决定,是他妈有史以来最英明神武的一个!”
亚伯拉罕这番粗俗却直白的话,像一针强心剂,瞬间扭转了气氛。
不少人都跟着笑了起来,紧张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瑞克看着这群家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达里尔身上。
在所有核心成员里,他最在意达里尔的态度。
达里尔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背上的十字弩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对着林疏月的方向,几不可察地扬了扬下巴。
一个简单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瑞克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知道,这个家,不会散。
人群渐渐散去,带着满腹的震撼和新的认知,重新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建设中。
只是这一次,他们看向林疏月的眼神里,多了一种近乎敬畏的东西。
林疏月站在原地,感受着这些复杂目光的交织,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瑞克会做出改变,但没想到他会用如此决绝和彻底的方式,将她直接推上了神坛。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几乎要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正出神,一道身影走到了她面前,带着一股尘土和野性的味道。
是达里尔。
他没有看她,只是望着远处正在加固的围墙,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沙哑。
“之前就觉得你不对劲。”
林疏月侧过头,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
“但你从来没做过对我们不好的事。”达里尔继续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在农场,在监狱,每次都是你。我不知道你和瑞克说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们‘原来’会怎么样。”
他终于转过头,那双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林疏月。
“我只知道,是你把那些‘原来’都给改了。这就够了。”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郑重,“以后,谁要是再敢找你麻烦,我弄死他。我会护着你的。”
林疏月看着他,看着这个外表冷硬如冰,内心却柔软得像林间青苔的男人。
昨夜坦白一切的疲惫,和此刻被推上高位的压力,仿佛都在他这句笨拙又真诚的承诺中,得到了消解。
她忽然笑了,眉眼弯弯,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那……我想吃保镖先生烤的松鼠了。”
达里尔愣了一下,似乎没跟上她跳跃的思绪。
随即,他明白了过来,耳根处泛起一丝可疑的红色,被乱糟糟的头发遮掩了过去。
他别扭地移开视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嗯。”
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是觉得这个回答太过敷衍,不符合“保镖”的身份,于是清了清嗓子,梗着脖子,扬着下巴补充了一句。
“……我很荣幸。”
说完,他便扛着十字弩,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树林的方向,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疏月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抬起头,看向那片被高墙和铁丝网框住的蓝天。
世界还是那个操蛋的世界,但在这个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