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伯拉罕终于抬起头,月光下,他橙红色的胡子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我相信我的任务。”
“你的任务是护送一个‘科学家’去华盛顿。”林疏月强调了“科学家”三个字,“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个任务本身,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呢?”
“你什么意思?”亚伯拉罕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没什么意思。”林疏月耸耸肩,“我只是觉得,在把所有人的希望都押在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目标上之前,我们应该先确认一下,我们的‘希望’,到底有多可靠。”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我只是个医生,不懂什么基因工程。但我知道,任何科学研究,都建立在无数次的实验和验证之上。也许,我们可以请尤金博士,先在这里,为我们展示一下他拯救世界的‘冰山一角’?比如,帮我们解决一些……实际的生物学难题?”
说完,她不再看亚伯拉罕的反应,转身离去。
亚伯拉罕愣在原地,眉头紧锁。
林疏月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他坚如磐石的信念之湖,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步枪,又抬头望向远方那片无尽的黑暗。
华盛顿……真的就是答案吗?
第二天,监狱的气氛有些微妙。人们依旧在工地上挥汗如雨,但彼此间的交流明显减少了,昨天饭桌上的争论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每个人心里。
亚伯拉罕干活比谁都卖力,他把工兵铲挥舞得虎虎生风,仿佛要把满腔的郁结都发泄在泥土里。
林疏月则找到了她计划中的另外两个关键人物——索尔和米尔顿。
c区的临时实验室里,索尔正对着一堆瓶瓶罐罐发愁。
他这个生物学家,在肖恩的铁腕震慑下,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团队。
现在团队最需要的是解决饮水净化问题,监狱原有的净化系统虽然被尤金修复,但效率低下,而且对某些潜在的微生物污染无能为力。
“嘿,两位学者,有个课题想跟你们探讨一下。”林疏月推门而入。
米尔顿正在帮索尔整理资料,闻言推了推眼镜:“林医生,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
“我需要你们制造一个‘无法解决’,但又‘听起来能解决’的技术难题。”林疏月开门见山。
索尔和米尔顿对视一眼,满脸困惑。
林疏月耐心地解释了她的意图。
她没有点明尤金是骗子,只是说:“亚伯拉罕的华盛顿计划,对团队的未来影响太大。我们必须进行一次风险评估。而评估的核心,就是尤金博士的真实能力。我需要你们设计一个关于水净化的深度难题,一个涉及到微生物学、病毒学和基因工程交叉领域的难题。这个问题要足够专业,让外行听起来云里雾里,但对于真正的专家来说,应该能提出理论上的解决方案。”
索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亮了起来。
“你是说……一次学术面试?”
“可以这么理解。”林疏月点头,“但面试官是我们,主考官是现实。而考生,就是我们那位自称能拯救世界的尤金博士。”
米尔顿的思维转得更快,他补充道:“这个难题必须有一个关键点,是纯粹的物理学或工程学知识无法绕过去的。这样才能精准地测试出他的知识盲区。”
“没错!”林疏月打了个响指,“我需要你们在今天下午之前,准备好全套的‘考题’,包括背景陈述、数据支持和关键提问。下午,瑞克会召集一次核心会议,专门讨论‘华盛顿计划’的可行性。”
三人相视一笑,一种属于高智商人群的默契油然而生。
这就像一场精心设计的戏剧,而他们,就是编剧。
下午,会议室里气氛严肃。
瑞克、肖恩、达里尔、赫谢尔、亚伯拉罕和林疏月等核心成员悉数到场。
尤金作为关键人物,也被“请”了过来,他坐在亚伯拉罕身边,坐立不安,像个即将接受审判的犯人。
瑞克清了清嗓子,开场白简洁明了:“今天开会,只有一个议题:华盛顿。亚伯拉罕,我们尊重你的任务。但作为团队领袖,我必须对所有人的安全负责。在启动这个计划前,我们需要一次全面的评估。”
亚伯拉罕脸色紧绷,点了点头。
他昨天被林疏月的话说得心烦意乱,虽然依旧嘴硬,但心里已经有了一丝动摇。
瑞克转向林疏月:“林,你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林疏月说着,示意门外的索尔和米尔顿进来。
索尔抱着一叠资料,米尔顿则提着一个装满浑浊液体的玻璃瓶,两人表情严肃地走到会议桌前。
“各位,”林疏月主导了会议的节奏,“在我们讨论遥远的华盛顿之前,不如先解决一个近在眼前的问题。索尔,你来介绍一下情况。”
索尔清了清嗓子,将玻璃瓶放在桌子中央。
“这是我们从监狱水井深处采集的水样。经过初步检测,我们发现了一种……非常棘手的复合型污染。”
他开始用专业的术语进行阐述:“水体中不仅含有高浓度的重金属离子,还存在一种疑似由行尸病毒变异产生的噬菌体。这种噬菌体对常规的氯化物消毒和紫外线照射有极强的抗性。我们担心,如果长期饮用这种水源,即便煮沸,也可能导致免疫系统不可逆的损伤。”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水源,是生存的命脉,这个问题远比终点站的食人魔更让人恐惧。
肖恩皱眉道:“说重点,能解决吗?”
“理论上可以。”索尔看向尤金,眼神里带着一丝“请教”的意味,“这就需要请教尤金博士了。根据我的推测,要彻底清除这种变异噬菌体,可能需要通过基因编辑技术,设计出一种专门针对它的‘天敌’病毒,进行靶向清除。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属于人类基因组计划的领域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尤金身上。
尤金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什么玩意儿?
噬菌体?
基因编辑?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只知道电线分正负极,水分子是h2o。
亚伯拉罕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沉声道:“尤金,告诉他们,你应该怎么做。”
这一下,简直是要了尤金的亲命。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架在火上烤,大脑一片空白。
他强作镇定,开始了他惯用的“知识越多越反动”式胡扯。
“呃……这个问题,确实……非常典型。从宏观层面来看,其本质是微观生态系统的失衡。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建立一个多维度的数学模型,对噬菌体的繁殖周期和变异概率进行量化分析。然后,通过高能粒子对撞,诱导其基因链发生良性突变,或者……或者引入一种惰性中子,中和其生物电场……”
他说的每一个字,在场的人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谁也听不懂。
肖恩在一旁听得直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捅了捅身边的达里尔(达里尔是被硬拉来旁听的),低声问:“他说的啥?”
达里尔面无表情地回答:“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