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和何润佳离开了。
他们是被凌天近乎偏执的眼神“请”出去的。
凌天需要绝对的安静。
宿舍的一角被他清理出来,变成了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工坊。
书桌上,剪刀、软尺、画粉、熨斗,一应俱全,摆放得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
灯光下,那捆从系统商城兑换出的星尘丝线静静躺在天鹅绒布上。
它没有实体店里丝线的光泽,反而像一段被截取下来的、最深沉的夜空,无数细碎的光点在其中明灭,仿佛握住了一捧揉碎的星河。
凌天没有立刻动手。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骑着扫帚、漫游世界的魔女伊蕾娜。
她的从容,她的好奇,她面对世间万物时那份置身事外的优雅。
对抗脏水最好的方式,就是飞到天上。
对抗丑陋最好的武器,就是创造极致的美。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
不再是那个会为外界纷扰而焦虑的学生,而是一个即将创造传世杰作的宗师。
拿起画粉与牛皮纸,开始绘制版型图。
魔女帽优雅的弧度,是第一个难关。
他画了第一稿,裁剪出纸样,戴在头上比了比,弧线略显僵硬。
“不对。”
他将纸样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第二稿,帽檐的宽度差了半分,少了一丝飘逸。
“还是不对。”
纸团再次落入桶中。
第三稿,他甚至考虑了灰色长发垂下时,帽檐投射在脸上的阴影角度。
这一次,当他将纸样戴上时,镜中的轮廓,与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完美重合。
他嘴角微微上扬,这才开始在布料上画线。
“咔嚓,咔嚓……”
锋利的裁布剪刀,沿着白色的粉笔线,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凌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将手机调至静音,屏幕朝下,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信息。
幻影传媒的攻击,网络上的风暴,都与他无关。
他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将脑海中的完美,复刻到现实。
胸针的制作,同样耗费了巨大的心力。
那是一个小巧的金色饰品,原作中带着一丝岁月沉淀的金属质感。
凌天没有选择用颜料去涂,而是找来一块黄铜,用最小号的锉刀和砂纸,一点点地手工打磨。
“沙……沙……”
细微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宿舍里回响。
一旁的刘星去而复返,本想看看进度,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不敢出声。
凌天坐在台灯下,专注得像一尊雕塑。
他的手指被金属粉末染得灰黄,但他毫不在意,眼神死死地盯着手中那枚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铜片。
他在打磨的,仿佛不是道具,而是一颗需要被唤醒的灵魂。
刘星悄悄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他知道,此刻的凌天,不属于这个世界。
最后的缝制环节,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凌天穿针引线,将那根星尘丝线从线团中拉出。
丝线离了群,光芒反而愈发内敛,在灯光下只呈现出一种比黑更深邃的质感。
针尖刺入布料,拉动丝线。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星尘丝线与黑色的贡缎布料结合,那片区域的颜色,仿佛活了过来。
在不同的光线角度下,纯粹的黑色中会泛起深邃的幽蓝,或是神秘的暗紫。
那不是简单的反光,而像是布料本身,就蕴含着一片微缩的宇宙。
随着一针一线的推进,这片“宇宙”的面积,在不断扩大。
凌天感觉不到疲惫。
他的精神,他的意念,他对于“美”的全部理解,都顺着指尖,通过这根神奇的丝线,注入到这件魔女袍中。
他想起了自己被教授批评画作“没有灵魂”时的羞辱。
想起了面对幻影传媒威胁时的那份决然。
也想起了伊蕾娜在旅途中,那种看遍风景、却片叶不沾身的洒脱。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理念,最终都化为了手中的动作。
平静,而坚定。
当最后一针落下,他轻轻剪断丝线。
成了。
他站起身,将完成的整套服装,一件件地挂在衣架上。
黑色的宽边女巫帽,内衬是柔和的粉紫色,顶尖的金色小挂饰是他亲手打磨的黄铜。
纯白的衬衫,领口系着一个恰到好处的黄色领结。
还有那件主角——黑色的魔女袍。
它静静地悬挂在那里,没有任何风,袍角却仿佛在微微流动。
灯光照耀下,整件袍子仿佛在缓慢地呼吸,深邃的黑色中,无数星点般的幽光此起彼伏,像是将一整片夏夜的星空,都裁剪了下来,披在了身上。
它不是一件衣服。
它是一件艺术品。
一个充满了魔法感的梦。
这份极致的、超越现实的美,本身就是一种宣言。
仿佛在无声地诉说:你们的手段有多肮脏,我的创作就有多纯粹;你们的世界有多喧嚣,我的内心就有多宁静。
这,就是凌天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最优雅、也是最轻蔑的回应。
他静静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心中一片安宁。
这场战斗,从他决定拿起针线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赢了。
就在这时。
“嗡——”
被他反扣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随之亮起。
寂静被打破。
凌天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屏幕上。
那是一条刘星刚刚发来的微信消息,因为太过焦急,甚至都忘了发语音。
一行刺眼的白字,躺在漆黑的屏幕上。
“阿天,开始了,黑稿全网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