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的手指，在光滑的会议桌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会议室里每个人的心口上。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正定格着“圈内扒婆”那篇檄文的标题。
刺目的红色字体，像一封已经宣判的死刑通知书。
十几个部门负责人和公司高管，一个个正襟危坐，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引来主位上那个男人的注视。
空气压抑，凝固如冰。
“诸位，”赵海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无人应声。
负责此次公关行动的媒体部总监，额头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发根，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赵海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没有停留，仿佛他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摆设。
他拿起遥控器，按下了播放键。
屏幕上，画面切换。
那是凌天发布的第一个视频，《我的cos，没有团队，只有肝》。
粗糙的画质，单调的劳作，还有那双被工具磨得通红起泡的手。
紧接着，是第二个视频。
“审判，即将降临。”
那只戴着手套的手，那枚在指尖旋转的金属飞镖，以及最后精准投掷的动作，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挑衅与威慑。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看完了？”赵海关掉投影，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老板椅里，目光平静地环视众人。
“这次的失败，蠢得像一场闹剧。”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内容却像淬了冰的刀子。
“我们输了，但不是输给了对手。是输给了我们自己的愚蠢和傲慢。”
他看向那位媒体总监。
“用p图和造谣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去攻击一个靠手艺吃饭的人，是谁给你的勇气？”
“你是在侮辱他，还是在侮辱所有观众的智商？”
总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微微发抖。
“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赵海抬手打断了他，“从现在开始，你被解雇了。”
男人如遭雷击，瘫坐在椅子上。
赵海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掸掉了一粒灰尘。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屏幕，那里已经调出了凌天“玉子小姐”账号的主页。
粉丝数后面那串飞速跳动的数字显得格外刺眼。
“技术、谋略、热度……”
赵海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似贪婪的欣赏。
“这是一块完美的璞玉。”
他舔了舔嘴唇，像一头发现了顶级猎物的饿狼。
“对手的每一步都走得精准狠辣，第一步，用技术视频立住受害者和匠人的人设，博取路人同情。”
“第二步，借刀杀人，把证据喂给最擅长煽动舆论的营销号，引爆全网，让我们疲于奔命。
“第三步，在我们最狼狈的时候，放出新角色的预告，宣告胜利，将所有负面流量全部转化为自己的声望。”
他每说一句，会议室里众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运气好的新人，而是一个将舆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高手。
“赵总，”一个副总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要动用公司的核心资源，彻底封杀他？不能再让他成长下去了。”
“封杀？”
赵海笑了，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是蠢货的行径。”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钢铁丛林。
“你们看到的，是一个必须被铲除的麻烦。”
“而我看到的，是一座尚未被开采的金矿。”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这样的一个人才，为什么要毁灭他？”
“我们应该签下他，控制他，让他成为幻影传媒手里最锋利和最能赚钱的一把刀！”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愣住了。
他们想过无数种报复的手段，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与那个只会用钱砸人的冯伟不同，赵海的思维，是纯粹的资本逻辑。
所有东西，无论好坏，在他眼里都只有一个属性——价值。
凌天展现出的价值，已经大到让他愿意忘记之前所有的不愉快。
“可是赵总，他刚跟我们撕破脸，会愿意签约吗？”有人提出了疑问。
“他会的。”赵海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个人在资本面前，就像一叶孤舟。他再有才华，没有我们的保驾护航，也走不远。”
“我会给他一份他无法拒绝的合同，一个让他能尽情施展才华的舞台。我相信，聪明人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他坐回主位，语气恢复了那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通知法务部，拟一份我们最高级别的S级合约。”
“另外，”他看向自己的助理，“给我订一张最快去江城的机票。”
“我要亲自去会会我们这位新人王。”
江城艺术大学，男生宿舍。
气氛与幻影传媒的冰冷压抑截然不同，充满了某种即将奔赴战场的狂热与兴奋。
“卧槽！卧槽！天哥！你这……这也太帅了吧！”
刘星瞪大了眼睛，围着凌天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除了“卧槽”已经发不出别的音节。
镜子里，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静静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