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
中午时分，风帆回到家，一边洗手一边和郭立梅打招呼。
上午没去上班，回乡下打人的事，风帆是不会说的。
郭立梅冷着脸，看了儿子一眼，什么都没说，忙着干活去了。
风帆有些心慌，大姑不是答应不告诉母亲吗？难道她特意来说了这事？
不敢问母亲，只能偷偷跑去问杨秀芝：“姥姥，上午我大姑来了吗？”
丁香的养老院现在已经有二十多人了，一到饭点的时候，就很忙。
杨秀芝也会帮忙。
她手上没停：“你大姑？没来呀！”
风帆松了口气：“那谁惹我妈生气了？拉着一张脸！”
这些年，郭立梅脸上罕有笑容，是那种无悲无喜，好像啥事都和她没关系一样。
今天的脸色明显就是生气了。
“你还好意思说，小姑娘都找上门来了，说你欺负人家。”
姥姥话还没说完，风帆已经跑出去了。
到了饭厅，才看见位姑娘低头弯腰在盛饭，齐肩的大波浪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
“哎……”
风帆碰碰姑娘的胳膊肘：“头发别掉饭里。”
姑娘缓缓地抬起头，又长又翘的睫毛蝴蝶翅膀一般轻轻撩起，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眸，一瞬间变得乌黑明亮，熠熠生辉。
眼皮上涂抹着一层蓝色眼影。
目光与风帆交汇，明亮的眼眸中闪过惊喜，嘴角也情不自禁地上扬。
抿起樱桃般鲜艳的红唇，想要掩饰住无法抑制的笑意。
可是，嘴角的笑意却像是被春风吹过的花朵一般，怎么也压不住，反而愈发地明显起来。
含羞带怯的模样，让风帆有一瞬间的愣怔。
姑娘从手腕上撸下来一根橡皮筋，把头发随意绑在一起。
“你上午怎么没上班？去哪了？”
姑娘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委屈幽怨。
“你管我！”
风帆垂下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
姑娘把饭铲子扔到饭盆里，拉起风帆的手，硬拉着往外走。
临出门的时候，还听见那些老人笑呵呵的说：“现在的年轻人可真胆子大，挺大的姑娘当着人面，就敢生拽。”
杨秀芝正好推门进来，接过话茬说：“还不是因为我们家风帆好啊，不早下手就被别人抢去了！”
杨秀芝嘴上说着玩笑话，目光还是担忧的向外面望了一眼。
小姑娘紧紧拉着风帆的手，风帆甩了两下，也没甩掉，只能任由她拉着，到了院子的花坛边上。
花坛里面粉色的佛顶珠因为天旱，有些微微的打蔫，但花开得依然鲜艳。
小姑娘松开了风帆的手：“我知道你上午干什么去了！”
风帆有些心虚，试探性的问：“我干什么去了？”
姑娘的眼里瞬间浮起水光，嘴角颤动了一下，强忍着没哭：“傻子都知道，和李彤约会去了！”
“啥玩意？和她约会，陆明霞，你别胡说行不行？”
陆明霞的眼里涌出一大颗泪珠，挂在睫毛上，颤动着不肯落下去。
“赵风帆 ，你敢做不敢当啊？你没上班，她也没上班，你敢说你们没在一起？”
看着她的眼泪，风帆的声音小了下去：“真没有，你不信拉倒！”
“你和我妈胡说啥了？我姥姥说你说我欺负你了？我怎么欺负你了？”
陆明霞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泪，理直气壮的说：“你亲我了！”
风帆原地转了两个圈，一连哼了几声：“你讲不讲理，咱俩处对象，亲个嘴就叫欺负了？那结婚还得在一个被窝睡觉呢，叫不叫欺负？”
姑娘的脸腾地红了，冲口而出：“你流氓。”
说完又快速低下头，眼角余光偷看风帆的表情。
估计他气得又要跳脚。
风帆却没有她想象中的生气，他默默的坐到花坛边上，十指交叉，两个大拇指不停的上下捻动。
“小霞，咱俩不合适，以后你别来找我了，算我求你行不行？”
声音竟有些许的哽咽。
“为啥呀？我怎么了，哪不合适你倒是说呀？”
陆明霞哭出声：“无缘无故的，你就这么说，本来前几天还好好的，你还说不是因为李彤？”
“赵风帆，你要是不给我个理由，我就天天上你家来闹，你不嫌磕碜，我也不嫌。”
风帆目光看着远处，任由陆明霞在身边哭闹，却连一句话都不肯说。
陆明霞最终哭着跑了。
风帆在花坛边上坐了有一会，饭也没吃，直接上班去了。
走到工厂大门口，陆明霞远远站着，满眼泪光的看着他。
风帆装作没看见，径自进了大门。
晚上下班，他故意在车间磨蹭了一会，害怕出门碰见陆明霞。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才磨磨蹭蹭的出了工厂的大门。
左右一看，果然没有陆明霞的身影。
松口气之余，心里又莫名的涌起一阵失落。
到了养老院的大门口，陆明霞就站在那里，红肿着眼睛，明显哭过了。
看见风帆，什么都没说，也不顾路上人来人往，一把抱住他。
带着哭腔在他耳边喃喃自语：“风帆，你别离开我，我喜欢你，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风帆的两只手僵在空中，想抱住不敢，推开又不忍心。
只能任由她抱着。
没一会，窗台上趴了几个白发苍苍的脑瓜。
都嘻嘻笑着看热闹。
风帆咬了咬牙，狠下心推开陆明霞：“你快走吧，让别人看见不好。”
钻进养老院，随手关上大门。
“赵风帆，你就是个混蛋！”
陆明霞喊了一声，哭着跑了。
杨秀芝站在窗前，摇摇头，风帆别看表面大大咧咧的，实际上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
看他面无表情，好像对那个姑娘不在意，可他眼底深处的痛苦，可瞒不了她这个姥姥。
明明喜欢，又拒绝，这小子是矫情啥呢？
看样子一会真得找他好好谈一谈。
风帆把自己关在屋里，晚饭前一直没出来。
直到开饭，他才一脸无所谓的晃荡出来。
看见谁都打招呼，恨不得和养老院所有老人都聊上两句。
杨秀芝知道，他这是掩盖自己的伤心难过，故意做出来的。
晚饭以后，杨秀芝蹑手蹑脚的到了风帆的门前，猛的推开房门。
斜倚在床上的风帆惊慌的站起身，背过身去，迅速在脸上擦了一下。
在转过来，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姥姥，你搞突然袭击呀？”
杨秀芝不说话，围着风帆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他：“行啊，好小子，学会关起门来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