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枫丹廷的街道上，仿佛也为这座刚刚获得新生的城市注入了额外的活力。
广场上的欢呼声渐渐平息，人群开始散去，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种轻快而充满希望的氛围。
方尘和芙宁娜并肩走在回沫芒宫的路上，与周围兴奋交谈的人们相比，他们显得安静许多。
芙宁娜微微低着头，似乎还在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卸下了五百年的重担，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所适从的茫然。
“感觉怎么样？”方尘放缓脚步，侧头看着她，语气轻松地问道，“一下子从万众瞩目的水神变成了普通人，会不会有点不习惯？”
芙宁娜抬起头，眨了眨眼，似乎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试着感受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真切而柔软的笑容。
“有点…奇怪。”她老实地说，声音轻快了一些，“但更多的是…轻松。好像…呼吸到的空气都不一样了。”她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仿佛真的在品尝自由的滋味。
“那就好。”
方尘笑了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芙宁娜歪着头思考了一下，眼神逐渐亮了起来，“嗯…首先，我想好好睡一觉！不用再担心明天要不要出席审判，也不用再想着该怎么扮演好神明…就只是…睡觉！”
她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种孩子般的雀跃，显然这最简单的愿望对她而言曾是奢侈。
“很好的开始。”方尘表示赞同，“然后呢？”
“然后…”芙宁娜的目光被路边一家飘着香甜气味的甜品店吸引了过去，“我想尝遍枫丹所有的蛋糕！以前为了保持‘形象’，很多看起来热量很高的都不敢多吃…”
她小声嘀咕着，有点不好意思，又充满了期待。
但随即又想到什么，摸了摸身上，表情变得有些窘迫，“啊…可是…我现在没有摩拉了…”
做了五百年神明，她早已习惯了衣食用度皆有人安排，自己身无分文。
“诶呀，忘了这茬。”方尘一拍脑袋，随即手腕一翻，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就出现在他手中。
“给，新任水神大人发放的‘芙宁娜女士安置基金’，够你吃很久的蛋糕了。”
他笑眯眯地将钱袋塞到芙宁娜手里。
芙宁娜拿着钱袋，感觉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心里也沉甸甸的，充满了暖意。
她知道这肯定是方尘自己的主意和心意，“谢谢…”她小声说，耳根微微泛红。
“小意思。”方尘摆摆手，“走吧，外面先尝尝这家的甜品，他们家的马卡龙和歌剧蛋糕据说很不错。”
“好！”
芙宁娜用力点头，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主动拉了一下方尘的袖子，迫不及待地走向那家甜品店。
不一会儿，两人就坐在了甜品店靠窗的位置。
芙宁娜面前摆着好几份精致的小蛋糕，她拿着小勺子，小心翼翼地挖下一块送入嘴里，随即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发出满足的叹息。
“好好吃！”
方尘看着她毫不作伪的快乐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前的芙宁娜，不再是那个需要扮演神明的孤独少女，只是一个终于能享受甜食和自由的普通女孩。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递过去一杯红茶，“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把所有好吃的都试一遍。”
“嗯！”
芙宁娜用力点头，咽下口中的蛋糕，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方尘，“方尘，谢谢你。不只是谢谢你的蛋糕和摩拉…是谢谢所有的一切，如果没有你…”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没有他，她或许还在孤独地扮演，或许已经随着那个悲壮的计划一同消散。
方尘喝了口茶，笑了笑：“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过你的新生活。”
后面他们一起去逛市场。
在一个摆满了鲜艳水果的摊位前，芙宁娜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看起来特别饱满苹果，轻声问摊主一位慈祥的老奶奶：“请问…这个怎么卖？”
老奶奶抬起头，看清来人后，顿时激动得手足无措：“芙…芙宁娜大人！是您！您怎么亲自来市场了？
喜欢哪个您直接拿去吧！不要钱！要不是您…我们哪还有机会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卖水果啊！”
老奶奶说着，眼眶都有些湿润，周围几个摊主也闻声围了过来，纷纷表达着同样的意思。
“是啊是啊，芙宁娜大人，您千万别付钱！”
“我家的东西您随便挑！”
芙宁娜看着眼前热情而感激的人们，心中暖流涌动，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拿出方尘给她的钱袋，从里面数出正确的摩拉，轻轻放在老奶奶有些粗糙的手心里，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顾客了，该付的钱一定要付，请您务必收下。”
老奶奶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芙宁娜微笑着拿起那个苹果，又挑选了几个其他水果，每次都坚持付足了钱。
离开摊位一段距离后，她才悄悄对方尘说：“他们真好…但我不能开这个头，而且…”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刚刚趁老奶奶不注意，多留了一些摩拉放在筐子下面了，她年纪大了，不容易。”
方尘微微一怔，随即笑了，心中对芙宁娜的体贴有了新的认识。
类似的事情随后又发生了几次。
在面包店，店主激动地想要送上刚出炉的全麦面包。
在花店，女孩想要将最漂亮的虹彩蔷薇送给她。
芙宁娜每次都温柔而坚定地坚持付账。
她对方尘说：“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我接受了他们的心意，但也不能让他们吃亏。
这些钱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但或许能让他们今晚给家人多加一道菜。”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芙宁娜的这份善意，以另一种方式回流了。
几天后，方尘在用风感知城市情况时，偶然听到了一些商贩间的闲聊。
“芙宁娜大人真是心善啊，明明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买几个果子还非要给钱，还偷偷多留了那么多…”
“我也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就把芙宁娜大人多给的那些钱，还有之前想送她东西折算的钱，都凑了凑，捐给水仙十字院了，孩子们正需要添置一些衣物呢。”
“哎呀，这主意好！我也捐！捐给壁炉之家那边也行，听说那边最近也在募集物资…”
风带来的细语让方尘会心一笑。他将这件事告诉了芙宁娜。
芙宁娜听完，愣了好久，随即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中闪烁着比星辰还要明亮的光芒。
她轻声说：“这样…真好，比我自己吃掉一千个蛋糕还要让人开心。”
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满足感充盈着她的内心。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接受子民供奉的神明，也不再是那个孤独演戏的扮演者。
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哪怕是很微小的方式，去传递一份善意，而这份善意，又在人群中流淌，最终去到了更需要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