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窄得像被谁硬生生从镇子中间劈出来的一道缝，光线昏昏沉沉，墙角的青苔湿漉漉地泛着霉味。云昭背靠着墙，胸口起伏得厉害，喉咙里泛着血腥气——不是真受了伤，是这具身子太弱，跑两步就喘得像要断气。几个地痞围上来，满脸横肉，笑得恶心，嘴里喷着酒臭。她袖子里攥着一块从墙上抠下来的碎砖头，尖的那头朝外，指甲都抠进掌心了。
拼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她正盘算着怎么把这块破石头扎进那带头混混的眼眶里，忽然，巷口的光被挡住了。
“哟，几个大男人，围个小姑娘，挺有出息啊？”
声音懒洋洋的，像午后晒太阳的猫，可话一出口，巷子里的空气却像被冻住了一样，瞬间凝滞。
地痞们一愣，回头骂：“谁他妈多管闲事——”
话没说完，人就飞了。
不是被打飞的，更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风猛地掀出去，撞得七荤八素，砸在墙角的破桶烂筐堆里，连哼都没哼一声，全趴下了。
云昭也愣了，抬眼望去。
那人就站在那儿，没动，连衣角都没晃一下。墨色锦袍，暗银流云纹，发髻松松挽着，一根墨玉簪斜插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凤眼微挑，眸子黑得深不见底，嘴角挂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看戏，又像是看什么挺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他朝她走来，步子不紧不慢，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云昭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里的砖头还攥得死紧。
“吓傻了？”他俯身，声音低，带着点戏谑，“还是说，打算用那块破石头跟我拼命？”
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举动全被他看在眼里。脸上一热，赶紧把砖头塞回袖子里，低头道：“多谢……公子搭救。”
“谢？”他轻笑一声，眉梢一动，“你这身子骨，风大点都能吹跑，还敢在黑巷子里跟人动手？胆子不小，命可不硬。”
说着，他随手从腰间摘下个白玉小瓶，朝她一抛。云昭接住，瓶身温润，指尖一触，就感觉到里面藏着一股温和却精纯的灵气。
“固本培元的，吃一颗，至少能让你多活几年。”他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说“给你颗糖吃”。
云昭一怔。这丹药的品相……不对劲。她前世在仙门待过，见过的丹药不少，可这种灵气纯度，绝不是普通货色。这人到底是谁？随手就扔出这种宝贝？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把瓶子递回去，语气恭敬，却带着明显的防备。
“哦？”他挑眉，饶有兴致地打量她，“别人巴不得抢，你倒推三阻四？”
“无功不受禄。救命之恩已难报，再收重礼，小女子心中不安。”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行吧，随你。不过——”他语气一转，带着点不容置疑，“我墨渊救的人，还没几个敢说‘不能收’的。拿着，别让我回头觉得我救了个傻的。”
墨渊？
云昭心头猛地一跳。
这个名字像根针，狠狠扎进她记忆深处。
前世，谁不知道魔尊重楼？那个一人横扫三界、说翻脸就屠城的疯子。可“墨渊”……是他在凡间用的化名！她曾在宗门古籍的边角看过一笔，说是魔尊曾化名游历人间，用的就是这名字。
可他怎么会在这儿？还救了她？
她猛地抬头，那人已经转身走了几步。夕阳落在他肩头，墨袍被风轻轻掀起，像一片掠过天际的鸦羽。
“对了。”他忽然停下，没回头，声音却清晰传来，“你这双眼睛……挺有意思。冷得像雪，可底下藏着火。我记住了。”
云昭没说话，指尖却悄悄掐进了掌心。
“还有——”他终于侧过脸，凤眸一瞥，唇角微扬，“你欠我一条命。下次见着，得还。”
话音落，人也消失了。
不是瞬移，也不是遁术，就像……他本来就不曾存在过。
巷子里只剩下昏死的地痞，和云昭一个人站着，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玉瓶。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散发着微光的白玉瓶，指尖微微收紧。瓶身还残留着一丝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得救了吗？是的。得到了珍贵的丹药吗？是的。
可她的心，却比刚才被地痞围堵时，沉得更厉害了。
这个男人太危险，也太神秘。他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可怜的凡人少女，倒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的、或者似曾相识的物件。
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
不是冷，是后怕。
她重生回来，本想低调发育，躲开前世那些劫数，安安稳稳再修一次。可这才第一天，就被魔尊盯上了？还欠了条命？
“呵……”她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自嘲，又像挑衅，“墨渊是吧？你说我欠你命……可我倒要看看，最后是谁，栽在谁手里。”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云昭站在原地，许久未动，只觉得前路如同这渐沉的暮色，看似平静，却隐藏着无数未知的迷障与风险。
她拍了拍衣角的灰，转身走出巷子。
暮色四合，小镇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来。远处，一颗星悄然爬上天际，像谁在暗处，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