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喝醉了,无非就几种模样。
要么变成激情澎湃的演讲家;要么倒头就睡;要么……成为行走的麻烦制造机。
谢沉与显然不是第二种。
并且他是那种人菜瘾大、绝不认输的典型。
喝不过深藏不露的酒吧老板陆良,也斗不过看似沉稳,实则狡猾的周凛。
所以很快他就喝多了。
但谢沉与还记得今晚的主题是感谢两位兄弟。
于是他拉着两人,从公司危机聊到人生哲学,嘴里的话像开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
不知道感没感谢,反正嘴里巴拉巴拉的不停。
到后来,话题彻底跑偏。
谢沉与拍着陆良的肩膀,语重心长:
“老陆啊,听哥一句劝,注意身体!
我知道你酒吧里莺莺燕燕多,但一天换一个……铁打的也吃不消啊!”
陆良被他的话气得发笑,懒得理这醉鬼,自顾自的夹了一筷子凉拌海蜇,嚼得嘎嘣响。
谢沉与却自觉完成了一项神圣使命,对一位兄弟的关怀。
他心满意足地侧过脸,将目标转向另一位兄弟。
醉眼朦胧中,他看着对面高大的身影,忽然想起一桩旧事,他是怎么发现周凛特殊癖好的——
有一次周凛被一个老板邀请去看场表演,他好奇就一起跟了过去。
那些项圈、手铐……
谢沉与没有这种倾向,所以当时纯粹是看个热闹。
谁知道周凛最后买了几件,当时结账的时候谢沉与的震惊不小。
此刻,谢沉与眯着眼睛,混沌的大脑努力组织着语言。
它身体晃了晃,最终郑重其事地把脸转向一直在安静喝果汁的林听晚。
“林妹妹!”他语气异常严肃,像是要宣布什么重大发现。
林听晚正小口啜饮着果汁,冷不防被点名,抬起清澈的眼眸,里面写满了无辜和茫然——
看戏看得好好的,怎么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谢沉与看着林听晚,一字一顿,语气里充满了过来人的关切:
“注意身体!”
……
“……”
林听晚更懵了,这没头没脑的,什么意思?
但她深知不能跟醉鬼讲道理。
于是从容的拿自己的果汁杯,主动迎上谢沉与一直举着的酒杯。
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听晚唇角弯起一个乖巧的弧度,顺着他的话应道:“我会的,谢谢沉与哥。”
谢沉与看着她这配合的态度,一脸的欣慰,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又想起了罪魁祸首,眼神带着几分谴责,幽幽地瞟向了坐在林听晚对面的周凛。
林听晚被他这眼神带动,也不自觉地跟着望过去。
周凛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
琥珀色的液体在其中轻轻晃荡,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两人投来的目光,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周凛直接掠过谢沉与脸上挤眉弄眼的表情,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林听晚脸上。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丝毫窘迫。
反而极其自然地,隔空朝着她手中的果汁杯,微微扬了扬自己那还剩小半杯威士忌的酒杯。
周凛仰头,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动作被他做得随意又专注。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利落地上下滚动。
放下酒杯,他的目光依旧锁着林听晚。
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林听晚只觉得被那滚动的喉结和深邃的眼神结结实实地撩了一下,心尖发颤。
慌忙低下头,研究杯中起伏的果肉,也抬起来喝了一口。
在她低头啜饮的瞬间,周凛飞快地、带着一丝清晰警告意味地瞪了谢沉与一眼。
谢沉与接收到信号,很是不服气。
眼神里写满了“兄弟我这可是在帮你”的理直气壮。
一旁将这小动作尽收眼底的陆良,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他也喝了不少,面上带着微醺的红晕,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加入了话题。
他身体微微前倾,越过那个大型“委屈包”,笑着看向林听晚,语气带着熟稔的调侃:
“林同学,看你这脾气真好,沉与这么闹腾你都不急眼。
诶,说起来,听你口音不像本地的,你是哪儿的人啊?”
林听晚闻言,唇角扬起一个礼貌又放松的弧度,声音清亮:
“我老家是都城的。”
“都城?”陆良点点头,由衷赞道:“好地方啊!经济发达,东西也好吃。”
谢沉与也眼神发亮地插话,带着醉后的憨直:
“都城的早茶确实一绝!虾饺皇,红米肠...想想都馋。”
提到家乡的美食,林听晚眼睛微弯,透出真切的笑意:“要说地道,还是老字号更有味道。
有一家本地的‘悦宴楼’,里面的点心一绝,下次有空你们去试试!”
谢沉与疯狂点头,那模样逗得大家忍不住想笑。
周凛一直安静地听着,看着林听晚谈及家乡时发亮的眼眸,忍不住也微微一笑。
他放下酒杯,玻璃杯底与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适时地接过话题,声音比刚才更温和了几分:
“除了早茶,你们那的夜景也很不错。”
他语气平常,甚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苦恼。
“我记得有家餐厅,露台的视野极好,能看到整个城市的灯火倒映在江面上。
就是叫什么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了。”
林听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接口,带着点儿家乡人的笃定:“你说的应该是‘云顶’吧?
虽然新开的不少,但就那家的视野最正宗、最开阔。”
周凛颔首,目光柔和:“嗯,是那里。我去年在都城玩了两个月,去那里看过。”
两个人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聊起了他们去过的地标、餐厅和那些藏在巷子的好味道。
陆良了然一笑,识趣地不再打扰。
拉着还在状况外的谢沉与继续碰杯,将那片小小的交谈空间完全留给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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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悄然流逝,一行人终于从餐厅出来。
夜风裹挟着凉意吹散了身上的酒气。
林听晚接过钥匙准备去开车,周凛很自然地跟在后面,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
她降下车窗,看向站在路边等代驾的谢沉与和陆良,不放心地确认:“真的不用送你们一程吗?”
陆良摆摆手,笑容爽朗:“不顺路放心,你们回去吧。开车小心。”
“嗯。”他都这样说了,林听晚也不再纠结。
“那我们先走了。”
车子平稳地汇入夜晚的车流。
林听晚车技本身就不错,加之考虑到身旁坐着一位喝了酒的人,她开得格外稳当。
每一次加速、变道、刹车都流畅平顺。
副驾上的周凛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份用心。
他侧过头,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低沉而清晰:“麻烦你了。”
林听晚目视前方,轻轻摇头:“不用这么客气,这没什么。”
她对这边的道路不算十分熟悉,接下来的路程需要更加专注。
周凛也没有出声打扰。
他微微侧着头,目光投向窗外。
侧脸轮廓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看不出具体情绪。
或许是林听晚开车真的太稳,也或许是车厢内过于安静,流淌着让人安心的气息。
知不觉间,周凛靠在舒适的头枕上,脑袋微微一歪,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竟是睡着了。
林听晚在等红灯的间隙悄悄瞥了周凛一眼。
他睡着的样子收敛了清醒时的锐利和深沉。
眉眼舒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安静而无害。
她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关掉了正在播放的轻音乐,让车厢内彻底回归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