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云芷的玉符震动,系统提示音冰冷地响起:“新任务下达:剿灭翠微山‘噬灵妖’巢穴。目标判定:该妖族长期盘踞翠微山核心灵脉节点,过量汲取地脉灵气,已引发局部生态失衡,效率损失评估为‘高’。威胁等级:中。建议处理方式:精准雷击,彻底清除。”
附件中是千里眼与顺风耳联合提供的监控报告,上面罗列着详细的数据:灵气汲取速率超标百分比、周边植被枯萎面积、以及通过某种“灵智波动分析算法”预测出的“该妖族化形后步入魔道概率高达73%”。
一切看起来,数据翔实,逻辑清晰,目标明确,又是一个标准的“高效清除”任务。
云芷驾起雷云,不多时便来到了翠微山上空。下方山峦叠翠,古木参天,一条如玉带般的灵脉在山涧中若隐若现。她按照“精准打击Sop”流程,先是校准自身方位与系统提供的目标坐标,然后启动了“雷灵锁定仪”,一道细微却凝练的电弧自引雷锥尖端射出,如同无形的绳索,精准地标记了山林深处一个被藤蔓遮掩的洞口——那里妖气最为浓郁。
她举起引雷锥,仙力灌注,天空中乌云开始汇聚,雷光在云层中隐现,发出低沉的轰鸣。只需心念一动,引下对应威力的天雷,任务状态便可更新为【已完成】,80点功德积分即刻到账,或许还能因为“高效精准”获得额外奖励。
然而,就在雷光即将劈下的瞬间,云芷习惯性地将神识向下扫去,进行最后一次确认。这一扫,却让她的动作骤然僵住。
透过洞口的缝隙,她看到的并非凶神恶煞、肆虐灵脉的妖魔,而是一幕让她动容的景象:几只毛茸茸、看起来颇为弱小的草木精怪(系统判定的“噬灵妖”),正围着一株叶片焦黄、气息萎靡的古老“凝露花”焦急地转来转去。一只体型稍大、头上顶着颗嫩芽的小妖,似乎是首领,正不惜耗费自身微薄的本命妖元,化作点点翠绿的光粒,小心翼翼地渡入古花体内。旁边,还有几只小妖捧着用宽大叶片盛装的、最为清澈纯净的晨曦露水,正在喂给几只显然是受了伤、依偎在洞壁旁的凡间小鹿。
这些妖,确实在汲取地脉灵气,但气息纯净,并无戾气。它们并非在破坏,更像是在……守护?守护这株看似即将枯萎的古花,守护这些受伤的生灵。
“大哥,这‘凝露婆婆’快不行了……地脉灵气越来越乱,我们快撑不住了……”一只小妖带着哭腔,声音颤抖。
那首领小妖虽然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用稚嫩的声音回答:“撑不住也要撑!当初要不是婆婆用最后一点灵韵庇护,我们这几个刚开灵智的小家伙,早就被山里那头黑风怪吞了!如今婆婆需要灵气维系生机,需要我们,我们绝不能放弃!”
云芷的引雷锥,停滞在半空,再也无法落下。
系统数据冰冷地提示着“目标确认,危害等级高,建议立即清除”。
而她亲眼所见的,却是一群在逆境中相互扶持、知恩图报、竭力守护着心中珍视之物的生灵。那株古花,或许是这片山林的守护灵,而这些小妖,是它的守护者。
是严格按照系统那基于数据和算法的冰冷判定,执行“清除”任务,维护所谓的“效率”与“秩序”?
还是遵循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放过这些虽有“违规”(过度汲取灵气)却情有可原、甚至堪称“义妖”的生命?
她的内心,在这一刻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挣扎。鹿力大仙过度劳累而仙元溃散的惨状、文渊仙官沉迷积分最终道心崩溃的疯狂、雷部同僚们施展幻术自欺欺人的麻木、还有内心深处对这套越来越僵化冷酷的系统的日益增长的质疑……所有这些画面和情绪,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最终,那份对生命本身的尊重与怜悯,对“正义”更本质的追求,压过了对系统规则的盲从。
她悄然收敛了已然引动的雷光,强大的神识仔细扫过周围,确认没有其他巡天仙官或监测法阵。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掐诀,施展了一个小巧却极为精妙的“云雾障眼法”,一层淡淡的、融合了此地山林气息的雾气悄然笼罩了那个洞口,巧妙地屏蔽了此处的妖气与异常灵波,防止被系统或其他路过的仙官侦测到。
做完这一切,她深深地、复杂地看了一眼那幽深的洞口,仿佛要将那几只小妖和那株古花的身影刻在心里。然后,她毅然转身,驾起雷云,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翠微山,如同从未出现过。
回到雷部,她在任务报告中,沉默地写下了“目标已清除,确认无误”几个字。
这是她仙生中,第一次,为了心中的“情”与“义”,公然违背了系统的“法”与“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