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大混战的序幕,以清军入主北京、李自成仓皇南顾、张献忠肆虐湖广的混乱局面轰然拉开。
整个北中国乃至长江中下游地区,彻底沦为了各方势力血腥厮杀的角斗场。
烽火遍地,血流成河,昔日繁华的城镇化为焦土,肥沃的田野长满荒草,百姓流离失所,饿殍载道,一幅末世惨景。
而在这片混乱漩涡的西北边缘,以大行山、黄河为天然屏障的大陈王国,却呈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风暴眼中的宁静与高效。
太原城的晋王府内,陈远与他最核心的班底——王后秦玉凤、贤妃柳如是、德妃苏婉清,以及兵部尚书赵胜等重臣,正以一种超然物外的冷静,密切注视着东南方向那场决定天下命运的惨烈厮杀。
巨大的沙盘上,代表各方势力的小旗犬牙交错,变幻不定。
斥候如同流水般将前线的最新战报不断送来。
“报——!清军豫亲王多铎率部出北京,南下追击李闯残部,已克保定、真定!”
“报——!李闯弃守徐州,率主力退往湖北,似欲入陕,与留守关中的部将汇合!”
“报——!张献忠猛攻武昌不下,与左良玉部激战,损失惨重!”
“报——!江南义军四起,抗税抗粮,袭扰顺军,李闯在苏杭等地统治岌岌可危!”
每一条消息,都预示着局势的进一步恶化和各方力量的加速消耗。
秦玉凤看着沙盘上清军凌厉的南下箭头,英气的眉头紧锁:“多尔衮动作好快!李闯这下麻烦大了,前有追兵,后有堵截(指张献忠和江南义军),老家还被端了。”
柳如是轻摇团扇,分析道:“李自成已失人和(民心尽失)、地利(北方尽丢),唯余一支久战疲敝之师,败亡恐在旦夕之间。然,清军虽锐,毕竟异族,骤得北地,根基不稳,其势难久。
张献忠残暴,纵得地盘,亦难巩固。此三者,皆非真命之主。”
苏婉清则更关注实际利益:“三虎相争,必有一伤,乃至俱伤。
其间流失的人口、工匠、财富,正是我大陈急需补充的。可暗中遣人,以商队名义,收拢流民,招募匠户,购买他们急于变现的珍宝古玩,充实我国力。”
陈远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南方阴沉的天空,目光深邃如渊。
眼前的乱局,正是他一直以来等待并努力促成的“鹬蚌相争”之局。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传令各方:
一、 北线:命大同总兵额磷臣、雁门关守将赵勇,加固关防,多备滚木礌石,严防死守!
对零星溃逃至边境的顺军、清军,一律缴械,甄别后,精壮者打散编入辅兵,老弱者遣散安置。
绝不放任何一方势力一兵一卒踏入我境!
同时,多派精干夜不收,化妆潜入清军控制区,详细绘制其兵力部署、粮道路线图!”
二、 西线:密切监视张献忠动向。若其西进入陕,企图威胁我侧翼,命秦玉凤大将军亲率铁骑,予以迎头痛击,将其赶回四川!若其与清军或顺军死磕,则不必理会。
三、 内政:苏婉清统筹,加大招抚流民力度,在边境设立粥厂,严防疫病。
工部全力开工,打造军械,囤积粮草。
柳如是负责《朔方新报》,连发檄文,揭露清军暴行、顺军劣迹、西军残虐,宣扬我大陈‘保境安民、驱逐鞑虏’之志,吸引天下有志之士来投。
四、 外交:秘密遣使,接触南明残存势力(如福建的郑芝龙、浙江的鲁王),可给予有限军火援助,鼓励其在东南牵制清军和李闯残部,但绝不直接结盟或派兵。
总之,我军现阶段最高战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坐山观虎斗’!
没有本王军令,一兵一卒不得擅出边境!我们要看着他们,把血流干!”
“臣等遵旨!”众人齐声领命,对陈远的深谋远虑佩服不已。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不争一时之短长,而谋万世之基业。
命令迅速化为行动。
大陈的边境线如同铜墙铁壁,冷眼旁观着外面的腥风血雨。
而境内,则是一派抓紧建设、积极备战的繁忙景象。
大量的中原流民涌入大陈境内,得到了初步的安置和救济,其中不乏工匠、读书人,他们的到来,为大陈注入了新的活力。
工坊的炉火日夜不息,新式的火炮、火铳被不断生产出来装备部队。
军队在秦玉凤的严格督导下,进行着高强度的训练,尤其是针对清军骑兵战术的反制演练。
陈远本人,则每日与柳如是、苏婉清等人,分析着每一份战报,推演着局势的可能发展。
他们清楚地看到,李自成的大顺政权在清军和内部危机的双重打击下,已呈土崩瓦解之势。
张献忠虽一时猖獗,但其流寇本性难改,难以建立稳固统治。
而最大的威胁,无疑是那个纪律严明、野心勃勃,且正在快速消化北方、并试图收买人心的新兴王朝——大清!
坐山观虎斗,潜龙蓄惊雷。
大陈王国如同一只经验丰富的猎豹,潜伏在草丛中,冷静地注视着几只猛虎为争夺猎物而相互撕咬,消耗着体力,流淌着鲜血。
它在等待,等待猛虎精疲力尽、伤痕累累的那一刻,再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扑而出,给予致命一击,成为这场残酷游戏最后的赢家。
中原的混战愈是惨烈,大陈的根基就越是稳固,未来的胜算也就越大。
一场关乎国运的终极耐心较量,正在这诡异的宁静与远方的喧嚣对比中,悄然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