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裕的食物储备带来了短暂的安心,但一个新的、更隐蔽的危机却随着时间悄然浮现。连续多日没有盐分的摄入,开始在他们身上显现出痕迹。
最先感到不适的是阿伦。在一次搬运木柴后,他感到异常的疲惫,肌肉有些莫名的酸痛,甚至出现了轻微的抽筋。他起初以为是劳累所致,并未在意。接着是小敏,她发现自己早晨醒来时,眼皮有些浮肿,精神也有些不济。林远和凯拉虽然症状不明显,但也感到体力恢复似乎不如从前,食欲有所减退,尤其是面对油腻的烤肉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难以下咽。
这种不适感是缓慢而持续地累积的。直到一天晚餐时,阿伦嚼着寡淡的烤山药,终于忍不住嘟囔道:“这肉……还有这山药,吃起来一点味儿都没有,嘴里淡出个鸟来。浑身也没劲儿。”
小敏也小声附和:“是啊,林远哥,我这两天总觉得有点头晕,没精神。”
凯拉放下手中的食物,眉头微锁,她仔细看了看阿伦略显疲惫的脸色和小微肿的眼皮,又回想了一下最近几天的状态,心中一动。她看向林远:“林远,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林远也早已察觉到身体的异常和食物的乏味,他看向凯拉:“你说。”
“是盐。”凯拉语气肯定,“我们太久没有摄入盐分了。人体需要钠离子维持基本功能,长期缺乏会导致乏力、水肿、肌肉痉挛,严重了甚至会危及生命。之前食物紧张,生存压力大,身体消耗也大,症状不明显。现在食物暂时充足,身体对盐分的需求反而凸显出来了。”
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确实,从空难到现在,他们喝的是淡水,吃的是几乎不含盐分的兽肉、野菜和山药。之前生死一线的压力掩盖了生理需求,如今生存条件稍一缓和,身体的抗议便来了。
“盐……”林远深吸一口气,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没有盐,他们的体力会持续下降,免疫力降低,在这危险的环境中将是致命的。“我们必须弄到盐。”
“岛上哪里有盐?”阿伦急切地问。
“海水。”凯拉指向东南方向,“大海是天然的盐库。我们需要弄海水来熬盐。虽然过程麻烦,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这个提议让众人精神一振,但随之而来的是现实的困难。海边距离他们的山洞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途中要经过那片可能隐藏着受伤巨蜥的茂密丛林,而且海边本身也并非绝对安全——那些发光的海域和未知的威胁依然存在。
“去海边风险不小,”林远沉吟道,“但盐是必需品,必须冒险。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
经过一番商讨,计划很快形成。目标明确:前往海边,获取海水,并尽量搜集可能有用的海滩废弃物(如塑料瓶)。原则是:速战速决,绝不久留。
第一步:准备容器。 他们翻出所有能盛水的家伙:几个捡来的、大小不一的塑料瓶,那个充当锅用的凹陷石板(太重,不方便长途携带),以及凯拉和小敏尝试用厚实树皮和树脂缝合制作的几个简易水袋。这些就是他们全部的“运盐”工具。
第二步:规划路线与武装。 选择相对熟悉的路径,尽量避开上次发现巨蜥血迹的密林边缘。四人必须同行,全副武装:林远和阿伦持长矛、鱼叉开路断后,凯拉携带弓箭负责中程警戒和支援,小敏也带上削尖的木棍,并负责携带部分空容器。信号枪由林远携带,非万不得已不使用。
第三步:任务分工。 抵达海边后,快速用容器装灌海水,同时分出人手(阿伦和林远)警惕防卫并搜寻海滩可用物品(重点寻找更多塑料容器),凯拉和小敏负责灌水。完成后立刻撤离,不在海边停留。
第二天清晨,天气依旧干冷。四人饱餐一顿,带上武器和容器,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山洞。一路上,气氛紧张。每个人都格外警惕,尤其是经过那片幽暗的密林附近时,步伐加快,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的树丛和阴影,生怕那只受伤的巨蜥突然复仇。幸运的是,除了几声遥远的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并未遇到任何危险。
穿过最后一片林地,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辽阔而诡异的大海再次映入眼帘。海面看起来相对平静,但那片在阳光下依然隐约泛着诡异磷光的海域,提醒着他们这里的非同寻常。沙滩上,散落着一些贝壳、海草,以及零星的人类废弃物——主要是破碎的塑料片和烂木。
“动作快!”林远低喝一声。
四人迅速散开,按计划行动。凯拉和小敏快速跑到海浪能冲刷到的边缘,用塑料瓶和树皮水袋灌装海水。海水冰冷刺骨,但她们顾不上了。阿伦和林远则一左一右站在稍高处的沙滩上,背对大海,紧张地注视着丛林方向,同时用眼角余光扫视沙滩,寻找有用的物品。阿伦眼尖,发现了一个半埋在沙子里、还算完好的5升装塑料油桶,如获至宝,赶紧挖了出来。林远也找到了几个小号的矿泉水瓶。
整个过程不过十来分钟,但每个人都感觉像是过了一个小时。海边的寂静和那片发光海域带来的压迫感,让人心悸。
“够了!撤!”看到容器差不多装满,林远立刻下令。
四人迅速集合,背上沉甸甸的海水容器,毫不留恋地转身,快步冲向来时的丛林。直到重新进入林地的阴影中,那股被无形目光注视的感觉才稍稍减轻。
返回的路程同样紧张,但好在有惊无险。中午时分,他们安全回到了石墙之内。看着地上摆放着的几瓶浑浊的海水和几个新增的塑料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第一步完成了。
下午的工作更加繁琐——熬盐。他们选择在洞外通风良好、靠近火堆的地方进行。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灶台,架上那个厚重的石锅(“锅”),将海水倒入,开始烧煮。
海水在火焰的加热下慢慢蒸发,散发出浓烈的咸腥味。水分不断减少,锅底渐渐析出白色的结晶。这个过程缓慢而耗柴。凯拉小心地控制着火候,避免烧糊。小敏负责添加柴火。林远和阿伦则继续轮流警戒,并处理一些鞣制兽皮的准备工作。
熬煮了整整一个下午,消耗了大量木柴,才从几大锅海水里得到了浅浅一层灰白色、带着杂质的粗海盐。凯拉用小木片小心地将这些盐刮下来,收集在一片干净的大树叶上。量很少,但那股纯粹的咸味,让围观的四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晚餐,当烤好的兔肉上轻轻撒上一点点自制的粗盐时,味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久违的咸味瞬间激活了味蕾,原本乏味的食物变得异常美味。更重要的是,吃下这顿有盐的晚餐后,所有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来自身体深处的满足感,连日的疲惫和不适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太好了!终于有盐了!”阿伦大口吃着肉,满脸幸福。
“虽然麻烦,但值得。”小敏也细嚼慢咽,感受着盐分带来的活力。
林远和凯拉相视一笑,松了口气。解决了盐的问题,他们的长期生存又多了一份保障。
然而,看着那一点点珍贵的盐,再看看堆放在角落的大量兽肉和山药,凯拉计算道:“这次熬的盐很少,只够我们吃几天。要想长期腌制保存肉类,需要大量的盐。而且熬盐太费柴火了。”
林远点点头:“嗯,这只是开始。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们恐怕都得去海边一趟。熬盐会成为一项固定的、耗费资源的工作。”
洞外,夜色渐深,寒风依旧。洞内,跳跃的篝火旁,除了食物和温暖的保障,又多了一小堆灰白色的结晶。生存的技艺在艰难的环境中一点点增长,每一项新技能的掌握,都意味着他们在这片荒岛上的根扎得更深了一点。但每一次为了生存而进行的冒险和劳作,也都提醒着他们,这条求生之路,依然漫长而艰辛。对盐分的需求,将他们与那片神秘而危险的大海,更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