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被朝阳蒸散,国民党秘密情报组后院那株老槐树,被一阵急促的脚步惊得簌簌落叶。
陈默夹着公文包,穿过回廊,鞋底踏在青石板上,像踩着一条冰凉的琴键。
包内夹层里,党的最新指令仿佛一块烧红的炭,隔着呢料仍烫得他肋间发痛——
“晋升情报分析科长后,立即启动‘核心任务’:第一,查明秘密情报组人员招募标准,锁定其渗透我方的潜在渠道;第二,收集国民党与日伪、地方军阀三方勾结之实证,尤以军火、鸦片、银行走账为重;第三,新的联络员即到,采用‘暗号+信物’双保险,任何单环节失误,立即切断横向联系。”
指令末尾,是老石用密写墨水签发的代号“东风”二字,像两柄出鞘的匕首,一左一右抵住他的眼球。
1. 烫金的“晋升状”
八点整,戴笠的副官小于捧来一只绛红锦盒,盒面烫金楷体——“任命陈默为国防部保密局秘密情报组情报分析科少校科长”。
锦盒冰凉,陈默双手接过,指尖却感到盒底暗格的温度:那里嵌着一枚铜质梅花扣,扣背阴刻“雀”字,是组织预埋的信物,也是新联络员的第一道身份锁。
“恭喜默哥!”李伟第一个围上来,镜片上沾着激动的水汽,“往后弟兄们的前程,可都系在你笔杆子上。”
陈默笑得益发谦逊,眼角余光却掠过窗棂——对面楼顶,那团常年不动的灰瓦堆,今日多出一截黑管,像支远距镜头,冷冷俯视。
他知道,晋升并非荣耀,而是被推向聚光灯,每一根汗毛都可能成为呈堂供证。
2. 招募标准的“三重门”
午后,档案室铁门半掩,冷气裹着纸霉味扑面而来。
陈默掏出钥匙,打开“丙字三号”柜,抽出秘密情报组建档的《人员甄录细则》。纸页泛黄,却字字带刀:
“甲,须为国民党员,党证编号报中央组织部备案;乙,三代以内亲属无赤色记录,须由当地保甲长具结;丙,通过‘心理铁幕’测试——即手刃活囚,以验胆识。”
他掏出钢笔相机,逐页拍照。
镜头里,“手刃活囚”四字像四枚铁钉,钉得他视网膜生疼。
忽然,门外脚步声细碎,陈默手腕一翻,相机已藏进袖口,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战时通讯》,封面恰好遮住“铁幕”一页。
进来的是档案助理小陆,抱着新到的履历表:“科长,这是本批新学员的思想自白。”
陈默点头,顺手把《细则》推回柜底,却在合缝处夹了一根长发——下次若发断,说明有人动过。
3. “暗号+信物”的双保险
傍晚,秦淮河面浮起薄雾,夫子庙“荣记布庄”二楼雅间,窗棂半支,露出半截蓝印花布。陈默叩门三短两长,门缝里递出半枚铜扣,回纹与梅花严丝合缝——“雀儿”到了。
新联络员竟是小陆,白日里那个怯生生的档案助理。她褪下蓝布旗袍,露出里衬洗得发白的学员衬衫,领口却别着一枚小小铜雀,雀喙衔环,环内空心,可藏微缩胶卷。
“组织命我常驻档案室,与你直线联系。”她声音轻得像风拂柳梢,却字字清晰,“铜扣分雌雄,雄扣在你手,雌扣在我颈,任何一次错位,即示警。”
她递来一方手帕,帕角绣“东风”二字,浸过碘酒,显出淡紫经纬——帕内裹着三根金发,是秘密情报组“心理铁幕”测试的“活囚”样本。
组织命陈默以科长身份,调阅此三人背景,确认是否为我方失联同志。
4. 勾连的“三方轴心”
夜色沉降,陈默回到宿舍,台灯罩上蒙着黑布,只留一束光,照在铺开的《长江水系货运图》。
他掏出钢笔相机,把白日偷拍的《细则》、小陆提供的“金发”编号,一并摊在图上:
——秘密情报组招募的“刀斧手”,多来自川黔边境的落魄军阀子弟;
——日伪“兴亚商会”以汉口分行为枢纽,走账“绸缎款”,实购磺胺、吗啡;
——戴笠亲自批准的“特别通行证”,可让这批军火在宜昌转船,直达湘鄂川边,供给“川军游击纵队”——而该纵队司令刘湘旧部,已与汪伪代表张会长在画舫密晤三次。
陈默取出钢笔管里的微缩胶卷,把“三方轴心”示意图拍成九宫格,又在右下角空白处,用密写墨水添上时间轴:下周三深夜,宜昌码头,军火换鸦片,由情报组新人“刀斧手”押运。
5. 月光下的“试音”
十点整,他拧开“飞利浦”收音机,旋钮定格76.5兆赫。
耳机里先是一阵沙沙雪声,继而飘出评弹《游园惊梦》,杜丽娘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时,曲声忽断,插入女声天气预报:
“今夜东南风二级,明晨转西北,气温骤降,请添衣。”
西北风——组织示警:交易提前一日!
陈默心头一紧,却不敢立即关机,仍佯作陶醉,指尖在桌面轻敲“2-5-1”电码,表示“收到,立即调整”。
窗外,月牙细若银丝,却锋利得足以割开长夜。他抬头,仿佛看见千里之外,组织在电台那端,与他同频呼吸。
6. 规划:一张看不见的网
子夜,陈默摊开新笔记本,扉页写“规划”二字,却用密写墨水,内页只他一人可见:
甲,人员渗透:借科长权限,在招募“心理铁幕”测试中,暗中插入己方同志,以“刀斧手”身份打入运输队;
乙,证据链:把“兴亚商会”走账、情报组批文、川军收货回执,逐次拍照,形成闭环;
丙,备用通道:若“荣记布庄”暴露,启用“下关煤码头”炭船,桅杆蓝白格子汗巾为号;
丁,自我保护:任何环节被侦知,立即用铜扣雌蕊错位示警,切断横向,独线垂直归“雀儿”。
他写罢,把纸页撕下,放进搪瓷杯,倒水,加碘酒,字迹瞬成紫褐,再点燃,火苗“噗”地窜起,映得他瞳孔两簇幽暗的火。
灰烬被水一搅,旋成黑涡,像秦淮河最深处的暗流,无声吞没一切。
7. 黎明前的“独誓”
四点,熄灯号响过,整栋大楼沉入黑暗。陈默和衣躺在床上,手背贴额,数心跳:一百、一百零一……每数一下,都在心里重复一句:
“我是‘东风’,我是尖刀,我是黑夜里的火把——只等组织一声令下,便刺向敌人最软的那寸腹膜。”
窗外,第一缕晨光正艰难穿透雾障,像一条被拉长的铜线,把紫金山、秦淮河、情报大楼,连同他这颗隐秘而炽热的心,一并缝进更广阔的天幕。
他知道,真正的战役才刚刚开始,而那张由暗号、信物、微缩胶卷、铜质梅花扣编织的巨网,已悄然张开,只待猎物自投罗网;亦或者,在某一瞬,网绳倒转,成为绞死旧世界的最后一根绞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