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尴尬气氛最终被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案打破:宋玉睡床上,林枫打坐兼守夜。
宋玉本就是极其随性之人,加之没有夜间修炼的习惯,几乎是脑袋沾到枕头没多久,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沉入了梦乡。而咩啪则习惯性地变形成宋玉的模样,盘膝坐在林枫不远处的地板上,按照它自炼化洛奇亚兽丹之后的改良版《玄元纳气真解》开始吐纳,周身开始萦绕着淡淡的的淡紫色光晕。
林枫看着眼前这奇异的一幕:一个睡得毫无形象、偶尔还咂咂嘴的真实宋玉,和一个勤奋修炼、颇有气势的“山寨”宋玉,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嗯,果然还是那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家伙更真实可爱些吧!
他很快收敛心神,也进入了入定状态。御灵派虽不重自身行气,但他林家祖传的功法偏向体修,仍需运功淬炼筋骨,引动大地之气滋养己身。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三道均匀的呼吸(其中一道还带点小呼噜)和灵气流转的微弱嗡鸣。
深夜,万籁俱寂。
咩啪运转完一个大周天,感受着体内洛奇亚兽丹的力量又被炼化了一丝丝,修为壁垒似乎又松动了一些。就在这时,它那属于百变怪的、远超人类的敏锐灵觉,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就在他们房间不远处的某个方向,有多股灵兽的灵力正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纠缠、碰撞。那灵力波动非常微弱,若非它感知超群,几乎难以察觉。更让它在意的是,其中一股波动,给它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感受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白天被强行压下的好奇心,如同被火星点燃的干草,瞬间熊熊燃烧起来。它本来就对这庄子如何用幼年灵兽繁育后代充满疑问,此刻感受到这异常且熟悉的灵力波动,更是按捺不住想要查探一番。
它悄悄睁开眼,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甚至微微张开嘴巴的宋玉,心里嘀咕:“咩啪……(玉睡得这么熟,打雷估计都吵不醒吧?)”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溜出去看看!
它小心翼翼地变回淡紫色的果冻原形,像一小团流动的阴影,蹑手蹑脚地“滑”到门边。小小的黑眼睛警惕地看了看依旧在入定的林枫,然后调动起微弱的念力,精准地操纵着门闩,试图无声无息地打开房门。
就在门闩即将被抬起的瞬间——
“咩?!”
一只温热的大手精准地捏住了它……嗯,如果百变怪有后脖颈的话,大概就是那个位置。
林枫不知何时已从入定中醒来,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它。咩啪在做“坏事”时精神高度集中,完全没注意到林枫的气息变化,当场“人赃并获”。
“咩啪,大半夜的,你想溜去哪儿?”林枫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询问。
咩啪的小身体僵住了,黑豆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嗫嚅着将自己的发现和想法说了出来。
林枫听完,眉头微皱,语气严肃了几分:“胡闹!我们借宿于此,怎能私自窥探别人的秘术?这非君子所为,更非正道所为!快回去打坐,安心修炼。”
然而,对于咩啪而言,“道心感应” 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既然冥冥中让它察觉了异常,产生了探究的念头,那就如同种子落入了心田之中,不弄个明白,它是决计无法安心的!一人一兽,一个讲礼法规矩,一个凭本心直觉,就这么在昏暗的房间里,用极低的声音争执起来。
细微的动静和咩啪传来的激烈情绪波动,终于还是透过明慧同心环,将熟睡中的宋玉扰醒了。
“唔……吵什么呀……”宋玉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起身,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到地上正在“对峙”的一人一兽,“大半夜不睡觉,你们在干嘛?”
弄清楚缘由后,宋玉的睡意去了大半。她了解咩啪,它并非喜欢窥人隐私的性格,如此执着,定然是感应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让它去吧,林枫。”宋玉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透着一股决断,“咩啪的直觉很少出错。”她看向林枫,解释道:“而且,我升到二十级后,和咩啪的关联更深了,解锁了一个新的能力。只要我集中精神入定,就能共享它的视觉和部分感知。让它去探查,我在这里‘看’着,一旦有危险,立刻让它撤退。以咩啪的隐匿感知能力和我的观察力,应该不太可能会被发现。”
林枫看着宋玉那清醒而认真的眼神,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了。他对宋玉,向来是没什么办法的,只得叹了口气,松开了捏着咩啪的手,无奈道:“……小心些,一有不对,立刻回来!”
重获自由的咩啪兴奋地(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小脑袋,身形一阵模糊,变成了一只灰褐色、毫不起眼的小拉达,呲溜一下就从门缝钻了出去,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宋玉立刻重新盘膝坐好,闭上双眼,精神高度集中,通过同心环的关联,她的“视野”开始与咩啪同步。
林枫则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随时准备接应。
......
咩啪的探查开始了。
小拉达形态的咩啪凭借着自己超凡的灵觉,在阴影中快速穿行,绕过熟睡伙计的房间,朝着那异常灵力波动的源头摸去。宋玉借着它的眼睛,仔细观察着周遭。夜确实很深了,大部分区域都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然而,随着咩啪越来越接近目标,宋玉的“视野”里,开始出现了零星的烛火光芒,以及隐约的人影晃动。
“果然有人深夜活动……”宋玉心中暗忖,这在一个深夜本该休息的山庄里,确实显得有些反常。
咩啪最终在一排低矮的兽栏外围停了下来,躲在一个堆满草料的角落里。它通过同心环告诉宋玉:“咩啪!熟悉的味道,就在里面!”
它正准备找个缝隙钻进去,突然,旁边传来了压低的交谈声。是那个粗犷的掌柜十兵卫,和另一个声音:
“……这次数量有点多啊,那边催得可有点紧,能按时交货吗?”这是十兵卫的声音。
“放心吧,掌柜的,都按您的吩咐下了双份的料,这两天就没停过,一准按时出货!就是……这要的这么急,这成色可就……”这是另一个略显尖细的男声,像是某个伙计。
“这你不用管,那边说了,只要是活的,数量够就行!”十兵卫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
对话短暂而模糊,听起来像是掌柜的在催促伙计完成某项“交货”任务,似乎很着急,但信息有限。咩啪和宋玉的注意力很快被兽栏内的景象吸引,暂时忽略了这段对话。
咩啪小心翼翼地扒着兽栏的木栅栏,将小脑袋探进去……
里面的景象,让通过共享视觉“看”到的宋玉,和亲身在场的咩啪,同时呆若木鸡!
那并非预想中的温馨繁育场景。
兽栏里,是两坨……不,很难用“只”来形容。是两滩巨大的、深紫色的、不断蠕动、交织叠加在一起的烂泥状物体——臭臭泥!
它们如同两滩被赋予了生命的腐败沼泽,紧紧地缠绕、挤压、融合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黏腻声响。整个过程中,不断有恶心的气泡从它们体内冒出、破裂,散发出即便隔着兽栏特殊结界也能隐约闻到的、足以让胃部翻江倒海的剧烈恶臭!
咩啪赶紧换了一间兽栏窥看,场面还是一样,两坨臭臭泥正在纠缠交织,一连换了几个兽栏都是一样。
“呕……”宋玉虽然在入定中,也感觉胃里一阵强烈的翻腾,幸好她长期辟谷,腹中空空,才没有真的吐出来。这画面怪异又恶心,简直是对视觉和嗅觉的双重精神污染!
“咩啪!快走!别看了!”宋玉赶紧通过同心环催促,这场景太恶心了,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然而,咩啪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小小的拉达身体僵硬在原地,黑豆似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兽栏内,对宋玉的催促毫无反应。
宋玉又急又疑,连续传递了好几个念头,咩啪都如同石雕一般。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咩啪才终于有了反应。一个充满了极度震惊、茫然,甚至带着一丝恐惧和愤怒的念头,颤抖着传回了宋玉的意识中:
“玉……那些……那些跟臭臭泥纠缠在一起的……”
“……都是百变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