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宋玉和江潮几乎是同时从并不安稳的睡梦中惊醒。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看出了惊惧,询问之后才知道两人在昨夜的梦中看到了相似的画面——天穹破裂,燃烧的巨石拖着尾焰轰然坠落,大地崩裂,巨浪滔天,熟悉的村庄和田地在灾难中化为乌有,无数生灵哀嚎湮灭……看来在“美梦居”那一夜被吞噬美梦后残留的连续噩梦,真实得让人心悸,冷汗早已浸湿了内衣。
“宋师姐,你也……”江潮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宋玉沉重地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快速起身:“别多想了,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得尽快赶到你家村子。”
两人找到附近一条清澈的小溪,掬起冰冷的溪水用力拍在脸上,试图驱散那噩梦带来的恐惧感。宋玉也小心地帮咩啪清洗掉身上已经干涸板结的药膏。经过一夜的休养,咩啪的果冻身体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弹性和光泽,烧伤处只留下一些浅色的痕迹,它自己感觉现在体力充沛,甚至隐隐觉得经过昨天那场倾尽全力的恶战,体内灵力的运转似乎更加流畅磅礴了一些。
简单收拾停当,两人一兽(加上盘蜷在江潮身边的阿土)立刻朝着江家村的方向赶路。途中,江潮拿出之前在常暗森林外聚集点购买的树果分给大家充饥。他挑选的树果饱满多汁,酸甜适中,蕴含着不错的草木灵气,得到了宋玉和咩啪的一致好评。
“江师弟,你这挑树果的眼光真不错。”宋玉忍不住称赞道。
江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俺……我从小就跟这些东西打交道,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看多了就知道了。”
咩啪则用触手卷起一颗最爱的芒芒果,塞进身体里,然后再卷起一个递给宋玉,同时传递过一个念头:「玉,这个小个子人类挺好的,有好吃的知道分享。」
宋玉失笑,同时也觉得江潮选择跟随菜叶长老修行自然之道,或许真是最适合他的道路,这份对草木果实的天然感知,就是一种难得的天赋。
一路上,阿土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它时不时地抬头望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它通过咩啪告诉宋玉和江潮:「月亮的碎片……比吾之前预感的更近了。大的灾难或许还需一些时日,但小的碎块,恐怕就在这几日便会落下。」
这个消息让宋玉和江潮心头一紧,不约而同地再次加快了脚步。
所幸路途并不算太远,在太阳还未落山时,他们终于抵达了江家村。这是一个依着缓坡建立的宁静村落,炊烟袅袅,田垄整齐,看起来祥和而平凡。
江潮的父母见到儿子出门不到半月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气质不凡的陌生女子,先是惊喜,随即脸上又浮现出担忧和疑惑,还以为江潮是没能通过云岿门的考核,被人给送回来了,赶紧出言安慰。
“爹,娘!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江潮赶紧打断父母的话头,将自己如何被云岿门选中,如何在门中结识宋玉师姐,以及阿土揭示的月陨危机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并郑重介绍了宋玉的身份。
江父、江母知道自己儿子虽然有时调皮,但绝非信口开河之人,见他说得如此严重,又见那位“宋仙子”确实气质沉静,不似凡人,心中已信了七八分,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他们去找族中的长老们商议。
听闻此事,族中长老们也是大惊失色。举族迁徙绝非小事,仓促间又能迁往何处?春麦刚种下不久,此时离开,一年的收成可就全毁了!长老们立刻召集了全村农户开会。
村民大会上,当江潮再次(这次有宋玉在一旁佐证,并施展些法术增强了说服力)将危机道出时,大部分村民的第一反应是不愿相信,更不愿离开世代居住的土地。
“仙子,”一位老农颤巍巍地开口,眼中满是恳求,“您神通广大,就不能想想办法,把那天上的石头挡回去吗?俺们……俺们几代人都在这儿,真的离不开啊!”
“是啊是啊,仙子发发慈悲吧!”
“这刚种下的麦子可怎么办啊……”
众人纷纷附和,都将期盼的目光投向宋玉。
宋玉心中叹息,她理解村民的故土难离,但现实残酷。她只能耐心解释:“诸位乡亲,非是我不愿尽力。此次灾劫非同小可,乃天外陨星坠落,非人力所能轻易扭转。第一波碎块陨石恐怕不日即至,威力难测。即便大家最终不愿迁徙,也请务必暂时离家躲避几日,待到第一波危机过后,看清情况再议后续,如何?性命攸关,切不可心存侥幸啊!”
她的话语诚恳,加上之前与咩啪共同展示了“仙法”,让一部分村民动摇了。有些人开始回家收拾细软,准备先去投靠远亲或者到附近镇子上暂住几天。但仍有一部分老人或格外固执的村民,认为这是危言耸听,舍不得田里的庄稼,选择留了下来。
宋玉和江潮见状,也知道无法强求,只能恳请阿土和咩啪,若第一波月陨真的落下,请它们务必尽力拦截或削弱,尽可能避免人员伤亡。
随后几天,村子周围开始出现一些不寻常的迹象。
先是平时很少主动靠近人类聚居地的尼多朗、尼多兰族群变得异常活跃,这些小兔子般的毒系灵兽似乎变得焦躁不安,在田埂和村舍附近乱窜,有好几个留在村里料理春麦的村民不小心被它们的毒刺刺中。幸好毒性不强,宋玉包裹里还有不少解毒剂,稀释后也能有效缓解症状。
而到了夜晚,情况更加诡异。寂静的村庄和田野中,时常飘荡起若有若无、旋律古怪的呢喃歌声,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数量不少,但每当村民们心惊胆战地提着灯笼出去查看时,却又什么都找不到。就连咩啪仔细感知后,也确认并没有“鬼”系灵兽的气息,它传递念头给宋玉:「玉,很奇怪,好像只是一些很弱很普通的灵兽,但它们发出的声音……让人很不舒服。」
这种无形的恐惧比直接的威胁更折磨人。很快,又有不少原本还在观望的村民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纷纷加入了撤离的行列。等到最后,还坚持留在江家村的,只剩下不足二十户人家了。这虽然让人无奈,但也让宋玉和江潮稍微松了口气——需要保护的目标变少了。
五天后的一个夜晚。
万籁俱寂,月光被薄云遮掩,大地一片朦胧,田野里依旧传来诡异呢喃的歌声。
突然,盘蜷在江潮屋外的阿土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急促而尖锐的嘶鸣!
江潮瞬间被惊醒,连滚爬下床冲出门外:“阿土?怎么了?”
阿土的身体紧绷,仰头望向夜空,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焦急,闻声赶来的宋玉和咩啪立刻得到了它最紧急的警告:「来了!碎片……来了!在天上!」
江潮脸色煞白,立刻和宋玉分头行动,用力敲响村里紧急集合用的铜锣,同时大声呼喊:“快起来!陨石要掉下来了!大家快出来!赶紧地方躲好!”
被惊醒的村民们慌乱地跑出屋子,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深邃的夜空中,数道刺目的火线正撕裂黑暗,拖着长长的尾焰,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势,朝着村庄的方向急速坠落!那景象,宛如噩梦成真!
恐慌的惊叫声瞬间划破了江家村的宁静。
“天啊!真的掉下来了!”
“娘!我怕!”
“快跑啊!”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宋玉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对咩啪和阿土喊道:“咩啪,阿土!准备拦截!尽量把它们在空中打碎或者引到村外无人之处!”
月陨坠落!
危机,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