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把泪瓶塞进外套内袋的时候，指尖像被针扎了一下。不是疼，是麻，顺着手指窜到胳膊肘。他低头看了眼袋子，布料底下那点冰凉正微微发烫。
狐九儿站在三步远的地方，手插在袖子里，没说话。风从废墟缝里钻过来，吹得她发梢晃了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狗蛋说，“你觉得这是你唯一能救人的东西。”
她还是不吭声。
“可它救一个，丢三个。”他拍了下口袋，“刚才小花连自己养的猫叫啥都忘了。再用一次，他们连笑都不会笑了。”
狐九儿的手指动了动。
李狗蛋转身就走，滑板自动跟上，轮子碾过碎砖发出咔哒声。他拐进幼儿园最里面那间塌了半边墙的屋子，门框歪着，上面还挂着半截粉笔写的“冥想室”。
他一脚踢开挡路的木板，雷劫珠浮到头顶，亮起一层淡紫光膜，把整个房间罩住。外面的声音立刻小了。
“这地方以前有静心阵。”他说，“虽然烂了，但底子还在。越破的地方，越没人注意。”
他从腰带上扯下三包辣条，撕开包装，把银色内衬一张张贴在墙上。贴完一圈，他闭上眼。下一秒，脑子里炸出无数画面——七处假信号源同时激活，分布在食堂、厕所、操场角落。每个点都模拟出和泪瓶一模一样的灵波动。
“骗不过太久。”他睁开眼，“但够用了。”
他在屋子正中间蹲下，掏出防滑粉罐子，倒了一圈粉，又从肩头抓了把猫毛灰撒进去。小橘喷过的火灰带点阳气，能压阴性灵体扩散。
坑挖到半尺深，他才把泪瓶拿出来。瓶子表面蒙了层雾，像是结了霜。他翻出个双层辣条袋，外层缝了根细丝，是上次社恐雷劫劈歪时蹭下来的雷丝。
瓶放进去，封口，埋进坑里。土盖上，他踩实。
“系统托管。”他低声说。
意识瞬间接入后台。监控线在眼前铺开，红蓝绿三条数据流滚动不停。一旦泪气溢出阈值，广场舞音波程序自动启动，音量拉满，节奏调到7.8hz——专治各种失控。
“完事了。”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狐九儿靠在门口，手指一直插在袖子里。
“你不信我设的防？”李狗蛋问。
“我不信这东西能藏得住。”她说，“它是活的。”
“那就让它活得难受点。”他踢了下地上的防滑粉圈，“饿着它，闷着它，等它自己消停。”
他靠着滑板坐下，闭上眼。其实没睡，意识连着监控流，一条条看数据。
半夜两点十七分。
雷劫珠突然闪了道紫光。
墙角的辣条符纸“唰”地烧起来，火苗蹿了半尺高，转眼变灰。
地底那圈静心阵纹嗡了一声，亮了不到一秒，灭了。
李狗蛋睁眼。
回放画面跳出来：一道透明波纹扫过藏匿点，像水里的吸管在抽气。雷丝屏障弹了一下，反向追踪信号断在虚空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线头。
“有人试过来了。”他低声说。
陷阱起了作用。人被拦住，没进到核心区。
但他刚松口气，胸口一热。
他掏开衣服，贴身带着的备用辣条袋边缘裂了道口子，一丝蓝雾正往外冒。
他蹲下去摸地面。防滑粉圈最西边，一粒沙子在抖，频率很稳，像心跳。
“渗出来了。”他捏起沙子，指腹发麻。
这层防护撑不了多久。泪瓶的力量在慢慢啃穿封印。
他重新调高监控等级，把预警线往下压百分之二十。然后坐回滑板，盯着那面贴满辣条皮的墙。
狐九儿一直没走。她站在门外，背对着屋，右手始终插在袖子里。
李狗蛋没再说话。他知道她在等什么。等他松懈，等他打盹，等他把瓶子交回去。
但他不能。
天快亮时，他听见孩子们在远处喊“豆芽！石头！小花！”声音一遍遍重播，是从埋下的记忆胶囊里传出来的。
他抬头看屋顶。裂缝里透进一点灰白光。
地下三尺，埋着泪瓶的地方，土面轻轻拱了一下。
瓶壁上，第二滴泪滑下来，贴着玻璃缓缓往下走。
李狗蛋伸手摸了摸滑板上的雷劫珠。珠子温温的，像在充电。
他忽然想起昨天小胖子抱着辣条桶说“我要吃宇宙香”的样子。
那时候大家还记得名字。
现在不行了。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把最后一张银色内衬按紧。
贴完，他回头看了眼狐九儿。
她站在晨光里，袖口染了点血迹。
他没问。
他知道那是她的鳞片，刮下来的。
能救命的东西。
也能抢命。
风停了。
记忆胶囊还在播。
“我是豆芽！爱吃辣条！”
地下的泪，落到了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