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的指尖还沾着灰，舌尖那股辣意没散。他睁眼时，防滑粉圈上的紫光正轻轻晃，像谁在锅边敲了下勺子。
雷云低垂，一缕紫雷搭在圈上，安静得能听见铁皮炉底炭火的噼啪声。老板蹲在摊后数零钱，嘴里嘀咕：“明儿得换个稳压器。”
没人说话。夜风卷着煎饼香扫过街角，滑板横在脚边，轮毂缝里的辣条粉还泛着微光。
就在这时候，三个人影贴着墙根摸了过来。
白大褂，黑手套，手里攥着弯刀一样的东西，刀刃泛青，像是泡过药水。他们没走正路，绕到摊子背后，其中一个抬手一划，空气里飘出点灰白粉末，落在煎饼炉上，铁皮“滋”地冒起黑烟。
老板猛地抬头，刚要喊，脖子就被一把掐住。
“别动。”中间那人声音压得极低，“我们找人。穿外卖服的，骑个会发光的破板子——他在哪？”
老板喉咙咯咯响，手指哆嗦着往李狗蛋这边指。
李狗蛋闭着眼，纹丝不动，意识还在十万次人生里打转。他正试第七种广场舞阵法，前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都炸了地脉，这次刚跳到《小苹果》副歌，雷云节奏居然对上了拍。
可就在这一瞬，脑中模拟戛然而止。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
他睁眼，正看见那把青刃抵在老板脖子上，血珠已经渗出来。
“哎哟。”他叹了口气，从灵宝袋掏出一包素菜味辣条，慢悠悠撕开，“大半夜不睡觉，来我这吃早餐？”
三人一愣。
“你就是李狗蛋？”拿刀的眯眼，“交出来，滑板、系统、所有辣条配方，我们可以让你死得快点。”
李狗蛋咬了口辣条，嚼两下，咽了。“你们是冷血医生派来的吧？上次他让我朋友变蓝眼怪，这回又派你们当炮灰？”
“少废话！”左边那人怒吼，挥刀就砍。
刀还没落，头顶雷云猛地一震。
紫雷断了线，像被谁抽了一鞭子。
紧接着，整片云团轰然炸开，九道雷链如活蛇般从天而降，闪电般缠住三人手腕脚踝，“咔”地锁死。
空气凝固。
三人瞪眼，想挣扎，却发现动不了半分。青刃上的病气刚冒头，就被雷光绞成灰烬。
“伤……伤我朋友者……死！”
声音发抖，却像铁钉砸进水泥地。
社恐雷劫第一次显形——半透明人影浮在云端，披着残破雷袍，手里攥着一条闪电长鞭。它全身都在抖，不是怕，是狠。
话音落下，雷链骤然收紧。
“噼啪——轰！”
三具身体瞬间焦化，直挺挺倒地，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白大褂烧成黑壳，地上只剩三堆灰和几块金属碎片。
雷云剧烈震颤，人影一闪，缩回云中。
风停了。
老板瘫坐在小板凳上，嘴唇发白：“这……这雷……是早上劈我摊的那个？”
他声音不大，却像钥匙拧开了什么。
雷云抖得更厉害了，边缘开始溃散，一道细弱的声音传下来：“我……我又杀人了……他们会骂我吗……说我劈不准……还杀好人……”
李狗蛋没动。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焦尸旁蹲下，手指抹过其中一人衣角。一块徽章黏在烧焦的布料上，蛇形纹路一闪，他记住了。
然后他起身，走到雷云底下，从灵宝袋摸出一包芥末味辣条，轻轻塞进云缝里。
“明天《小苹果》练完，”他说，“加播《最炫民族风》。”
雷云一顿。
抖动渐渐平息。
那包辣条缓缓浮起，被云团小心翼翼裹住，像抱着什么宝贝。
李狗蛋转身，蹲在老板面前：“没事了，他们不会再来了。”
老板盯着三具焦尸，嗓子干涩：“你……你早知道他们会来？”
“不知道。”李狗蛋摇头，“但我知道，有人一直在找我。今天不来，明天也会来。不如让他们来早点。”
“那你刚才……闭着眼？”
“在练舞。”他咧嘴一笑，“用十万次人生，练怎么让雷劫跳广场舞。”
老板愣住，忽然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怕惊了头顶那团雷。
李狗蛋拍拍他肩膀，走到摊子四角，抓起一把防滑粉，重新画了个圈。粉落下的瞬间，地面金纹微微亮起，像是回应。
“今晚我守着。”他说。
老板想说报警，掏手机一看——信号格空了。再看煎饼炉，铁皮边缘已被病气腐蚀出几个小洞，正冒着淡淡黑烟。
“这玩意儿……会传染？”他问。
“会。”李狗蛋点头，“但他们留下的东西，现在归我了。”
他弯腰，从一具焦尸口袋里摸出个金属盒，打开，里面是半截数据芯片，编号07。又从另一具身上翻出个注射器，针管里残留紫色液体。
“刮地三尺”是他老本行。
忙完，他盘腿坐回炉边，滑板横膝，手指搭在轮毂上。地图光膜一闪，甜点大陆路径还在，但早餐摊下方的闪烁点比刚才亮了不止一倍。
雷云静悄悄悬在上方，紫光微弱，却始终没走。
老板递来一杯热豆浆，低声问：“它……以后还会劈我摊吗？”
“不会。”李狗蛋喝一口，“它现在有工作了。”
“啥工作？”
“夜间安保，兼天气预报。表现好，月底发奖金。”
老板笑了下，又皱眉：“可它杀了人……不怕遭报应？”
李狗蛋看着雷云，没说话。
他知道，有些事不用解释。
杀，是为了护。
就像他送外卖时，为赶时间闯红灯；就像他挖坟换资源救妹妹；就像他能把整个修真界搅得天翻地覆，只为保住一个煎饼摊。
他不怕别人骂。
他只在乎，谁该死，谁该活。
夜更深了。
风卷着灰烬打转，三具焦尸静静躺着，徽章上的蛇纹在月光下忽隐忽现。
李狗蛋闭眼，准备继续模拟。
就在这时，雷云轻轻晃了晃，一缕紫雷垂下，不是冲天，而是贴着地面，缓缓绕着防滑粉圈游走一圈，像在巡逻。
然后，它停在李狗蛋头顶，静静悬着，像一只不愿合眼的眼睛。
老板打了个哈欠，揉揉脖子上的掐痕，小声说：“你说……它会不会哪天突然不干了？”
李狗蛋睁开一只眼。
“不会。”他说，“它现在有了家。”
他伸手，从灵宝袋又摸出一包辣条，放在雷云正下方。
“而且，”他顿了顿，“它知道，这儿有人等它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