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蹲在老城区拆迁工地的断壁残垣前,指尖抚过一块刻着“和平里3号”的门牌。砖缝里还卡着半片褪色的糖纸,是小时候最爱的橘子味,透明的塑料膜上,似乎还残留着指尖的温度。
“又来这儿了?”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带着熟悉的慵懒。
林墨回头,看见沈砚靠在一截断裂的水泥柱上,黑色的风衣下摆被风掀起。他的身影比三年前淡了些,边缘像是蒙着一层薄雾,却依旧能看清那双含笑的眼睛。这三年来,他就像一道影子,始终跟在她身边,从她考上大学,到毕业进入设计院,再到今天,回到这片即将消失的故土。
“明天就正式动工了。”林墨把糖纸小心翼翼地放进掌心,“想最后来看看。”
沈砚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眼前的废墟。曾经的三层小楼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堆砖石瓦砾,在夕阳下泛着苍凉的光。“还记得你小时候,总喜欢爬屋顶吗?”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有一次下雨,你摔下来,还嘴硬说自己是故意跳下来的,怕我笑话你。”
林墨笑了,眼眶却有些发热。那时候她才六岁,父母忙于工作,常常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沈砚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一个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少年鬼,成了她童年唯一的玩伴。他会陪她捉迷藏,会在她害怕的时候讲故事,会在她考试不及格时,用指尖划过试卷,把错误的答案改成正确的。
“那时候你还说,要永远陪我在这里。”林墨轻声说,“可现在,这里都要没了。”
沈砚的身影晃了晃,像是被风吹得有些不稳。“地方会消失,但记忆不会。”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指尖却穿过了她的发丝,“就像我,虽然只是一道执念,却一直都在。”
林墨的心猛地一紧。这三年来,沈砚的身影越来越淡,她知道,他正在慢慢消失。医生说,这是因为她已经长大,不再需要依靠幻想来填补孤独。可只有林墨自己知道,沈砚不是幻想,他是真实存在过的,是陪她走过漫长岁月的亲人。
“我查到资料了。”林墨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你原名沈砚之,1943年死于战乱,就葬在这片土地下。这里原本是一座教堂,后来被改成了居民楼。”
沈砚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眼神变得悠远。“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他喃喃自语,“我记得那天,天很暗,到处都是炮火声。我抱着一本圣经,躲在地下室里,想着等战争结束,就去北平求学。可没想到……”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身影也变得更加透明。林墨急忙抓住他的手,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空气。“别消失!”她哽咽着,“沈砚,别离开我!”
沈砚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傻丫头,我不会真的离开。”他说,“我会变成风,变成雨,变成你身边的一切。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永远存在。”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林墨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开时,沈砚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沈砚!”她大喊着,四处张望,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夕阳渐渐落下,夜幕笼罩了大地。林墨蹲在废墟上,抱着膝盖,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知道,沈砚真的走了,带着他的执念,消失在了这片他守护了几十年的土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林墨站起身,擦干眼泪。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糖纸,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废墟,转身离开了工地。她知道,生活还要继续,而沈砚,会永远活在她的记忆里,陪她走过未来的每一段路。
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林墨打开电脑,开始绘制老城区的改造设计图。她要把这里改造成一个公园,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她要在公园里种上橘子树,要建一个小小的观景台,就像小时候爬过的屋顶。
忽然,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行淡淡的字迹,是沈砚的笔迹:“加油,我的小设计师。”
林墨笑了,泪水再次滑落。她知道,沈砚没有骗她,他真的没有离开。他会化作公园里的一缕清风,化作橘子树的一片绿叶,化作观景台上的一道阳光,永远陪在她身边,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幸福。
窗外,月光皎洁,洒在大地上,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跨越时空的故事。而林墨知道,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它会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在岁月中流淌,温暖着每一个孤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