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刚漫过石榴树梢,院门外就传来了自行车铃铛声。林小满刚把外婆的瓷碗摆上灶台,就听见母亲的声音:“小满,快出来搭把手!”
她跑出门时,正看见父亲扛着半袋花土,母亲拎着两个鼓鼓的布袋,自行车后座还绑着个新相框——是给外婆遗像准备的。江叙飘在她身后,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点期待:“你妈妈好像带了甜汤的材料。”
林小满凑近布袋闻了闻,果然闻到了熟悉的桂花香。她笑着转头:“你鼻子真灵,肯定是外婆常做的桂花甜汤。”
母亲听见这话,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温柔:“你外婆生前总说,你小时候喝甜汤,总要给‘好朋友’留一碗。今天我多煮了点,盛在你外婆的蓝花碗里。”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暖。她记得那个蓝花碗,碗边有个小小的缺口,是她小时候不小心摔的。从前她总把甜汤盛在那碗里,放在窗台上,第二天碗就空了——原来母亲早就知道,只是从没拆穿她。
江叙飘到布袋边,指尖在装桂花的小玻璃瓶上停了停。阳光透过他的手指,在玻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金粉。“你妈妈煮甜汤时,会放三颗冰糖。”他轻声说,“外婆以前也是这么做的。”
林小满蹲下来翻布袋,果然找到一袋冰糖。她抬头看向母亲,母亲正和父亲在院子里除杂草,听见她的动静,回头笑了笑:“冰糖要最后放,不然会糊底。你外婆的手艺,我可学了好多年才学会。”
等父亲把花土倒进月季花盆里,母亲已经把甜汤煮好了。桂花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厨房,江叙飘在灶台边,眼睛盯着锅里翻滚的糯米丸子,耳尖又泛起了淡粉——他以前总等林小满睡熟了,才敢偷偷喝窗台上的甜汤,现在能光明正大地看着,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盛碗甜汤给你‘好朋友’吧。”母亲把蓝花碗递给林小满,碗边还带着刚出锅的温度,“就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你外婆以前也总把甜汤放在那儿。”
林小满接过碗,盛了满满一碗甜汤,撒上一把桂花。她端着碗走到堂屋时,江叙已经飘到了八仙桌旁,指尖悬在桌面上方,像是在等她把碗放下来。
“快喝吧,这次不用等我睡熟了。”林小满把碗放在桌上,故意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胳膊——虽然还是穿了过去,但她能感觉到那缕熟悉的凉意。
江叙低头看着碗里的甜汤,桂花浮在水面上,像撒了一层碎金。他试探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碗边,就看见碗里的甜汤轻轻晃了晃,水面泛起一圈细小的涟漪。接着,他的指尖慢慢伸进汤里,没有穿过,而是触到了温热的糯米丸子。
“我能碰到!”江叙的声音里带着点惊喜,转头看向林小满时,眼底的雾彻底散了,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像盛了满碗的星光。
林小满也笑了,刚想说话,就听见母亲在院子里喊:“小满,过来帮我把外婆的遗像换了!”
她跑到院子里时,母亲正把旧相框从墙上取下来。新相框是木质的,刻着细小的花纹,和外婆的遗像很配。父亲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块干净的布,正小心翼翼地擦着遗像上的灰尘。
“你外婆生前总说,”母亲忽然开口,声音很轻,“看见院子里的石榴树开花,就知道小满的好朋友在陪她玩。那时候我不信,直到昨天你打电话,我才想起你外婆走的前一天,拉着我的手说‘以后小满的好朋友,会帮我们照顾这个家’。”
林小满转头看向堂屋的方向,江叙正飘在八仙桌旁,小口小口地喝着甜汤。蓝花碗里的甜汤慢慢变少,碗边留下了一圈淡淡的水痕——那是江叙喝过的痕迹。
等换好遗像,母亲把林小满拉到身边,指了指堂屋:“你看,蓝花碗空了。”
林小满抬头望去,果然看见蓝花碗里只剩下几颗桂花。江叙飘到她身边,指尖带着点甜汤的温热——那是他第一次有了温度,不再是从前那缕冰凉的气息。
“以后我们常来老房子,”母亲摸了摸她的头,“给你外婆扫扫院子,给你的好朋友煮甜汤。”
阳光透过石榴树的枝叶,落在他们身上。林小满握着江叙带着温度的指尖,忽然觉得,这个家从来没有散过。外婆的甜汤,院子里的花,还有陪她长大的鬼,都在陪着她,一直一直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