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缓缓降落在火源城的中央广场,吴亿踏下舷梯,熟悉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七年过去,这座城池的轮廓并未改变,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丝陌生的焦灼味道——那是地脉紫焰残留的气息。
吴亿辞别柳明,快步穿过熙攘的街巷。拐过三个弯,那间熟悉的屋子便映入眼帘。斑驳的木门,门楣上悬挂的铜铃随风轻响——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熟悉的火纹砂与符纸的气味中,一个佝偻的背影正在专注地绘制符箓。老人手中的灵笔毫稳健如初,笔尖在符纸上勾勒出流畅的纹路,每一笔都蕴含着微弱的灵力。
“爷爷。”吴亿喉头微动,声音有些发涩。
老人手中的笔顿住了。他缓缓转身,浑浊的眼中渐渐泛起光彩:“小...小亿?”
七年光阴在爷爷脸上刻下更深的沟壑,白发几乎全白,但那双眼睛里的慈爱丝毫未减。吴亿快步上前,紧紧握住老人枯瘦的双手——触感依旧温暖,只是多了些老茧。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爷爷反复念叨着,颤抖的手抚上吴亿的脸庞,“长高了,也壮实了。”老人突然皱眉,“你这气息...云隐宗待你不薄啊。”
吴亿鼻子一酸。爷爷虽然只是炼气五层的散修,但眼力依旧毒辣。他扶着老人坐下,从储物袋中取出在天元城买的丹药和灵茶:“这些对您身体有益。”
爷孙俩聊起这些年的经历。吴亿略去危险的部分,只说自己顺利通过考核,如今已是地字科弟子。爷爷则告诉他,他走后自己可以干些大胆的买卖生活还算稳定,只是最近城里不太平。
吴亿神色一凛,立刻从怀中取出云隐宗的任务玉简,郑重地放在桌上:“爷爷,我这次回来,正是奉宗门之命调查此事。”
爷爷拿起玉简摩挲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地脉司那帮人,嘴严得很。”他放下玉简,转身从柜子深处摸出一个油纸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十几张绘制精良的避火符。
爷爷小心地拿起一张,“地脉司花钱请人画的,专门应付地脉的地火。老头子我画符的手艺还没丢,勉强入了他们的眼。”
他指着符箓边缘一处微不可察的暗记。“看这个‘戊’字标记,我和城西矿工营的乙字营有合作,帮他们倒卖从地脉挖出来的东西,这样他们可以不用给地脉司上税。”
老人压低声音:“矿工们常年在下面爬,鼻子灵着呢。”
“矿工营……”吴亿记下这个关键地点,“爷爷,您有办法让我进去看看吗?顶着云隐宗的名头,怕打草惊蛇。”
爷爷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就说你是我的学徒,来替老头子送新画好的符给矿上的矿工。矿上管符箓发放的老王头,跟我有些交情,提我的名号,塞几块灵石,他会睁只眼闭只眼,让你自己进去送符。”
爷爷又仔细叮嘱了一番矿工营的规矩和要注意的人物。吴亿认真听着,将这些细节牢牢记下。
换上爷爷找出的粗布旧衣,再将一身精纯的灵力尽力内敛,收敛灵光,吴亿此刻看上去就像一个为生计奔波的普通符师学徒。他将那叠避火符仔细包好,背在身后,走出家门,朝着城西矿工营的方向走去。
矿工营入口处守卫森严,几个披甲持矛的城卫军,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进出的人。入口一侧搭着个简陋的木棚,便是符师工棚。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地脉司低级管事服饰、眼皮浮肿的老头正无精打采地清点着几叠符纸,正是爷爷口中的老王头。
吴亿低着头,快步走到木棚前,将背上的油纸包裹放在老王头面前的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王管事,家里老爷子让送新画的符来。”吴亿刻意放粗了嗓音,带着学徒特有的拘谨,同时不动声色地将几块普通灵石推到了账本下面。
老王头眼皮都没抬,熟练地收起灵石,手指捻了捻油纸包的厚度,又捏出一张符箓,对着光瞄了瞄边缘那个暗记“戊”字。他这才懒洋洋地抬眼瞥了吴亿一下,哑着嗓子道:“登记个名号。”
“吴小亿。”吴亿报了爷爷事先交代好的化名,在老王头推过来的名册上歪歪扭扭地签下名字。
“进去吧,”老王头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送完符赶紧出来,别瞎逛。最近营里不太平,别给自己惹麻烦。”
吴亿抱着符箓,穿过嘈杂的营区。矿工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眼神中透着不安。他注意到不少人手臂或脖颈处都缠着绷带,绷带下隐约透出诡异的紫色纹路——正是柳明提到的紫焰灼伤痕迹。
乙字号营房是座低矮的石砌建筑,门口挂着块斑驳的木牌。吴亿刚踏入,就被扑面而来的汗臭与药酒味呛得皱眉。昏暗的灵灯下,十几个矿工正围坐在一起,中间是个满脸胡茬的壮汉,正用粗粝的嗓音说着什么。
“新画的避火符到了!”吴亿提高嗓门,“哪位是矿长?”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矿工们齐刷刷转头,警惕的目光如刀子般刺来。那壮汉站起身,足比吴亿高出一个头,裸露的手臂上满是伤疤:“我就是营里的矿长,老张。”
吴亿连忙上前,将符箓递上:“家师让送来的,说是新改良的配方,避火效果更好些。”
老张接过符箓,粗粝的手指仔细检查着边缘的暗记,又凑到鼻前嗅了嗅,这才点点头:“确实是老吴头的手艺。”他随手将符箓分发给周围的矿工,“都收好了,明天进矿用。”
分发完毕,老张突然一把拽住吴亿的手腕:“小子,跟我来。”他不由分说地将吴亿拉到营房角落,压低声音道:“老吴头从不派生面孔来送符,你到底是谁?”
吴亿心头一跳,但面上不显:“家师最近腿脚不便...”
“放屁!”老张眼中精光一闪,“那老狐狸上个月还亲自来送过符。说!谁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