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遗迹的哀鸣从地底深处翻滚上来,混着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尖啸,与岩石崩落的沉闷巨响。整个“摇篮监护站”像被强行拽出坟墓的垂死巨兽,在生命最后时刻痉挛挣扎。穹顶裂开蛛网般的深纹,巨大的金属构件如同被无形巨手拧断,带着骇人的声势砸落,在布满星图的地面砸出深坑,溅起的尘埃瞬间弥漫了整个大厅。
蓝色的能量乱流像失控的血管,在残破仪器与墙壁符文中疯狂窜动,明灭不定。那股本想沿着古老网络向外扩散的庞杂信息洪流,因通道残破、能量不稳,大半被堵在原地,搅成更狂暴的局部漩涡,反过来加速着遗迹的崩解——每一次能量闪烁,都让穹顶的裂痕再扩宽一分。
“稳住!找掩体!”秦教官的怒吼在轰鸣中几乎被撕碎。他一把拽起还盯着星图的老陈,狼狈地扑向最近的金属平台下方。胖子和其他幸存者连滚带爬,在坠落物的阴影里争抢着仅存的安全角落,绝望的哭喊与惊叫被淹没在崩塌声中,转瞬就没了踪迹。
而风暴的正中心,是林枫。
他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扣住头颅,指甲几乎要嵌进太阳穴。战场早已不在身体,而在意识深处——那股来自遗迹的信息狂潮,裹着无数纪元的悲鸣与警示,正与体内“牧者”碎片的冰冷欲望狠狠对撞。一边是古老守护者最后的不甘嘶吼,一边是收割者漠然的扫描解析,两股力量远超他的承受极限,像两把巨斧,正暴力拆解他的意识。
林枫的自我,像暴风雨里的一片树叶,被瞬间撕扯、淹没。他看见守秘人先祖的身影变得模糊,听见苏晚晴的呼唤扭曲成噪音,连秦教官、胖子的存在感,都在认知里飞速消散。更可怕的是,“牧者”那冰冷的“视角”,正借着混乱,试图在他意识废墟上扎根——一旦成功,他将不再是林枫,只是“牧者”在此地的一个“终端”,一个顶着他记忆的傀儡。
不!绝不!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炽热意志,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无声咆哮。这不是力量,而是纯粹的“存在宣言”——宣告“我”的不可取代。
就在这声咆哮响起的刹那,那些曾被他视为负担的“规则残响”,突然有了变化。守秘人血脉里对神秘的敬畏、与苏晚晴等人在绝境中结下的羁绊、对真相的执着、对守护的承诺……这些属于“林枫”的碎片,像是被唤醒的星辰,突然朝着意志核心汇聚。它们绕开“牧者”的冰冷逻辑,避开古老信息的同化,以一种他从未理解的方式,迅速织成一道布满裂痕、却无比坚韧的“自我认知屏障”。
这不是防御,而是“定义”——以自身经历为基,以规则感悟为材,强行向整个意识空间宣告:我是林枫!
“轰——!”
意识深处仿佛炸响惊雷。“牧者”试图扎根的“观测点”被这股意志撞得粉碎,碎片发出无声的惊怒,暂时缩回了混乱的规则残响里。而那股古老的信息洪流,也因这股“自我”的出现,竟有了一丝凝滞——仿佛某种沉睡的机制,被这个不符合任何模板的“个体”惊醒了。
外界,林枫猛地抬头,一口暗红色的血喷溅在地面。但他那双险些被冰冷数据流吞噬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属于人的光芒——疲惫、痛苦,却无比清晰、坚定。
他守住了自己。
可遗迹的崩解没有停。蓝色能量乱流找不到宣泄口,开始疯狂冲击墙体。“轰隆”一声巨响,大厅一侧的墙壁轰然倒塌,露出后面更深邃的空间——那里堆满了更精密却破损更严重的仪器,还有一条黑不见底的通道,像巨兽张开的喉咙。
几乎同时,林枫刚稳定的感知,捕捉到了通道深处传来的微弱“吸力”。那不是物理上的拉扯,而是针对精神、甚至“存在”本身的汲取——仿佛通道尽头,沉睡着一个以“信息”和“意识”为食的古老存在,被遗迹的混乱与他刚才的“自我宣言”惊醒,正缓缓苏醒。
前有崩塌,后有吞噬!
“走那边!”林枫用尽力气指向通道。留在原地必死无疑,哪怕通道通向地狱,也是唯一的生路。
秦教官没有丝毫犹豫:“带上伤员!快!”
胖子立刻背起昏迷的苏晚晴,老陈和另一人架起虚弱的林枫,其他人互相搀扶着,在坠落的巨石与乱窜的能量流之间,踉跄着冲向黑暗通道。
就在踏入通道的前一秒,林枫下意识回头——大厅中央的星图还在闪烁,代表“摇篮监护站”的光点正飞速黯淡,几近熄灭。而星图边缘,一个原本几乎看不见的暗淡光点,却微微闪烁了一下。
像是被这边的能量波动……激活了?
没有时间细想。一块巨大的穹顶岩石轰然砸在他们刚才的位置,彻底封死了后路。幸存者们一头扎进通道的黑暗里,将崩塌的监护站与星图的秘密,永远埋在了尘埃之下。
而在他们消失后不久,通道深处那股针对“存在”的吸力,悄然增强了一分。
新的绝路,或许正是通往最终真相的唯一途径。只是林枫不知道,他体内暂时平衡的规则残响,以及那被重新定义的、更坚韧也更敏感的自我,将在这条黑暗的路上,迎接比崩塌更可怕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