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白槿微微怔神,目光在秦牧时与沈清钰之间流转,心中泛起一丝疑惑:怎么感觉公子与秦公子之间的气氛,比之前更亲近了几分?莫非……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正出神间,脚下忽被一块凸起的地砖绊了一下,身子轻轻一晃。
白甲眼疾手快,瞬间上前一步,稳稳扶住了他。
两人的目光交汇,白槿脸颊泛起一抹红晕,轻声道了谢。
白甲耳尖微红,慌忙松手,挠了挠头,结巴道:“没、没事……该我做的。”
一家人陆续登上了秦牧时那辆宽敞华贵的马车。
白槿则坐上了由白烨驾驭的骡车,安静地跟在后方。
沈清钰低声吩咐车夫:“去仙客来。”
正值金秋时节,天高云淡,秋风送爽,“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现下是食蟹的最佳时令。
而城中最有名的螃蟹宴,非仙客来莫属。
坐在楼上雅间,品着黄酒,吃着螃蟹,看着远处的湖景,最是惬意不过。
马车行至酒楼,帘幕轻掀,车内传来孩童嬉闹的笑声、年轻夫郎温声软语,还有男子低沉温和的回应。
路过的行人望见这其乐融融的一家,无不投以羡慕的目光,只当是寻常人家出游。
秦牧时率先跳下马车,动作利落地接下两个孩子,随后转身,伸手扶住沈清钰的手腕。
店中小二见这一行人气质非凡,衣饰雅致,忙迎上前:“客官里边请——”
“小二,可有楼上临湖的雅间?”沈清钰问道。
“哎哟,这位夫郎,实在对不住,楼上雅间全都预定了,只剩楼下散座了。”小二满脸歉意。
沈清钰略显失落,难得请秦牧时吃顿饭,本想选个景致绝佳之处,却不料扑了个空。
怪他自个儿,许久未来仙客来了,忘了这边的规矩,都是要提前预定的。
正犹豫是否另换一家,秦牧时却淡然一笑,从腰间取出一块玉牌递出:“我在店里有间雅间。”
小二双手接过玉牌,看清上面刻着一个古朴遒劲的“秦”字,神色顿时恭敬起来:“原来是东家亲临!几位贵客,请随我来,两位小少爷当心脚下。”
他并未引领众人上楼,而是转身走向大堂一侧那扇不起眼的雕花木门。
推门而入的瞬间,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回廊九曲十八弯,中庭清泉叮咚作响,白玉小桥横跨碧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太湖石假山嶙峋多姿,俨然一幅活色生香的江南园林画卷,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
沈清钰未出阁前曾是店里常客,却从未知晓仙客来竟暗藏这般世外桃源。
小二恭敬地将众人引至回廊尽头一间名为“听涛轩”的雅间。
这雅间设计精妙,一架紫檀木博古架将空间一分为二:外室摆放着红木茶几与罗汉榻,供人小憩品茗;内室陈设典雅,墙上悬挂着名家真迹,中央一张黄花梨圆桌临窗而设。
凭窗远眺,但见湖水浩渺,波光粼粼,远处青山如黛,景色美不胜收。
“没想到这里还有如此风景绝佳的雅间?”沈清钰难掩惊讶。
秦牧时含笑解释:“这是我名下的产业。若不是你想吃螃蟹宴,我也没机会带你来这。”
他体贴周到,沈清钰也非苛待下人之人,特意安排白槿与白烨在外室就座,还为他们点了螃蟹与几样时令小菜。
大宝和小宝爬上靠窗的椅子,趴在窗栏上兴奋地数着湖面上往来穿梭的小舟:“一艘!两艘!哇,还有帆船!”
沈清钰凭栏远眺,依稀可见对岸香山之上那座百年古塔,静静矗立着,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悠长。
这时他才注意到,湖水近在咫尺,细看之下才发现,这雅间竟是凌空架在湖面之上的精巧水榭。
不多时,掌柜亲自前来拜见,脸上堆满惊喜之色,连连作揖道:“东家今日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不必多礼。”秦牧时语气平和,目光温柔地扫过身旁的沈清钰和两个孩子,“今日携家人来用顿便饭,上一席螃蟹宴,再配几道适合孩子吃的清淡菜点。”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掌柜恭敬退下,出门后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雅间,心中嘀咕:东家何时成亲了?还有了两个这般可爱的小少爷?
菜肴很快陆续上桌,香气四溢。最夺目的莫过于那一盘盘膏肥黄满的清水大闸蟹,蟹壳橙红油亮,令人垂涎欲滴。
两个孩子坐在特制的宝宝椅上,挥舞着小手,嚷着要吃。婢女正欲上前伺候,秦牧时却摆摆手:“退下吧,我来。”
他手法娴熟地取出“八大件”,指尖翻飞,细致地为孩子们剥开蟹壳,剔出洁白的蟹肉,尽数放入他们的小木碗中。
沈清钰担心螃蟹寒性大,伤脾胃,只准两个孩子浅尝辄止,稍稍过个瘾便作罢。
又夹了些点心给他们——仙客来的点心一向精致,蟹黄包汤汁丰盈,豆沙包捏成了憨态可掬的小兔子模样,惹得兄弟俩爱不释手。
待安顿好孩子,沈清钰低头一看,自己的碗中不知何时已堆满了晶莹剔透的蟹肉,全是秦牧时默默剥好的。
他心头一暖,抬眼望去,只见那人侧脸轮廓分明,在秋阳映照下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专注的神情中透着说不尽的温柔。
沈清钰默默起身,斟了两杯琥珀色的黄酒,双手捧起一杯递向秦牧时:“牧时哥,这杯敬你。谢谢你送我的那座花园,一草一木,皆是我梦中的模样。我先干为敬,你随意。”说罢仰首饮尽,眼角眉梢都染上醉人的绯色。
那一声“牧时哥”如春风拂面,似暖阳照心,秦牧时只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轻轻炸开,就连魂魄都轻了几分。
怔怔接过酒杯,耳边嗡鸣一片,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唯见眼前人笑意温婉,眼波流转,如星河倾落人间。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溢出几分克制的灼热。
碍于孩子们在场,只得强压下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声音沙哑道:“钰哥儿何必言谢。你若喜欢,莫说一座花园,便是要摘星揽月,我也……”
话未说完便被自己过于直白的情话惊住,忙借着斟酒掩饰怦然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