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凝在克烈部营地的毡帐尖上,赵景晨的云锦袍角已沾了草叶的露水。他与梁流萤循着隐约的马头琴声走去,远远便见巴图正站在拴马桩旁,手里攥着半块风干的羊肉,却没心思吃。他身旁的塔娜穿着绣满波斯菊的蓝布长袍,辫梢系着的银铃随着低头的动作轻响,眼眶红得像被晨霞染过。
“再过三日,我就要随阿叔去乃蛮部了。” 塔娜的声音细得像马鬃,手指不安地绞着腰间的驼毛腰带,“这串狼牙你带着,夜里能辟邪。” 她解下颈间的饰品,狼齿被摩挲得发亮,边缘还留着塔娜父亲当年猎杀野狼的齿痕。巴图慌忙接过揣进怀里,粗粝的手掌蹭得塔娜手腕发红:“对不起,塔娜,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这话让恰好走近的梁流萤忍不住笑出声。巴图猛地转身,见是两位宋使,立刻挺直脊背,右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 —— 那刀还是赵景晨上次赠他的中原百炼钢刀。塔娜则羞得躲到巴图身后,只露出一双乌亮的眼睛,偷偷打量着梁流萤裙摆上的缠枝莲纹样。
“王爷,王妃。” 巴图单膝跪地,动作标准得像在部落长老面前行礼,“两位英雄,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他额头抵着冰凉的草地,声音带着草原男儿特有的厚重,“按我们部落的规矩,被救者就是恩人的‘孛斡勒’,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奴隶。您让我放牧、备鞍、甚至挡刀,我绝无二话。”
赵景晨连忙伸手去扶,却被巴图固执地避开。他这才想起昨日听脱里过,蒙古的奴隶制度里,“孛斡勒” 几乎等同于主人的财产。可看着巴图眼中的赤诚,赵景晨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身份落差:“巴图,我救你是因你正直勇敢,并非要你做奴仆。在大宋,人与人相交凭的是心意,不是主仆名分。”
梁流萤却忽然眼睛一亮,上前半步拉住塔娜的手,指尖触到娘子腕间的银镯子:“塔娜娘子,如果巴图做了我们的奴隶,跟我们回大宋,你愿不愿意跟着巴图回大宋呢?”
塔娜瞬间红了脸颊,低着头,害羞的说道:“我是愿意跟着巴图哥的,可是我的阿叔不会同意的,他要将我嫁给乃蛮部的首领,来为部落换取一百头牦牛。”
梁流萤嘴角微微一笑,温柔的说道:“巴图跟着我们回了大宋就不再是奴隶了,他将是大宋安国军的东风将军。这一百头牦牛的彩礼,当然是由大宋的临安王出。”
巴图猛地抬头,额前的碎发都竖了起来,仿佛没听清这话。塔娜也激动的抬起头,银铃叮当地响了一串。梁流萤笑得眉眼弯弯,从袖中取出一枚鎏金令牌,上面刻着 “东风军” 三个篆字:“这是“东风军”的令牌,有了这个令牌你就不再是奴隶啦,你后你就是东风将军,你将统领千人骑兵队,俸禄够你给塔娜备十份聘礼。”
“真、真的?” 巴图的声音都发颤了,他这辈子只见过部落首领有自己的队伍,从没想过能当 “将军”。塔娜也拽着他的胳膊追问:“巴图哥,我们能在一起啦。”
“是的,你们可以在一起啦。” 梁流萤拍了拍塔娜的手,目光扫过两人相握的手,“大宋的将军府里有花园,比草原的波斯菊还好看。你们可以像在草原一样成家,朝廷还会赐你们宅院 —— 比这儿的毡帐暖和,冬天不用再烧牛粪取暖。” 她想起蒙古婚俗里的拜火仪式,又补充道,“到时候我帮你们办婚礼,请最好的厨子做全羊席,比部落的婚宴还热闹。”
巴图看看赵景晨,见他含笑点头,又转头望向塔娜。娘子眼里的泪水已经变成了笑意,银铃随着点头的动作响得欢快。他霍然起身,将怀里的狼牙串挂到塔娜颈间,然后对着梁流萤行了个中原的拱手礼,动作虽生疏却无比郑重:“王妃,我去!我带着塔娜一起去!以后我就是大宋的兵,定护得宋蒙边境安稳!”
远处传来部落集合的号角声,塔娜的阿叔在呼喊她的名字。巴图帮塔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辫子,又将那半块风干羊肉塞到她手里:“等着我,到了大宋,我给你买中原的糖糕。” 塔娜用力点头,转身跑开时,辫梢的银铃一路响向营地深处。
赵景晨望着巴图的背影,忽然想起脱里说过,有些奴隶若得主人赏识,能成为 “那可儿”(伴当),甚至慢慢上升为统治阶级。而巴图的运气更好,直接从 “孛斡勒” 的命运里,走出了一条将军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