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秋走进马为广办公室,刚刚关上屋房门,马为广就像到了世界末日,刚走到办公室中间,就绝望地说:“一天时间,十多个征粮队遭遇袭击,如果这么下去,粮食怎么收的上来,咱们第一军又如何壮大?”
胡秋赶紧说道:“军座息怒,也不要着急,现在总共十个乡,看来只是游击队小队。”
马为广似乎更加气愤,拍着桌子说道:“可我们竟然无法控制局面,除了向武下请求再次进行扫荡。”
你好歹是一军之长,手下已有上万之众,怎么就冒失说出这样的话?胡秋一脸诧异,看着马为广。
马为广的愤怒不在宋梁,也不在他第一军的防区之内,而在于遥远又辽阔的地方,也就是整个战争态势。
其实那位皇军少将朋友不来,马为广也已隐隐感到了什么,他也曾对胡秋说过:“汪先生真诚与日方合作,可马上一年了,说好的南京政府至今未成立,依我看,日方还会有大动作。”
马为广想法,从那位日军朋友那里得到证实。因为战线无限拉长,日军攻击势头减弱,这让日方感到了压力与紧张,他们又想故伎重演,打着和平谈判的旗号,也就是劝说国党投降。
而汪伪集团不过是空壳,如果重庆方面与日方谈判,达成所谓和平协议,那汪伪集团可能像被烂抹布一样,丢进垃圾桶。
正因为汪伪集团是一具空壳,像宋梁和平军这样的队伍,才有机可乘,也能借势壮大。如果汪伪集团被日军遗弃,已挂在汪伪名下的第一军,其命运大概只有两个,要么就地解散,要么被缩编为一个师,编入其它部队——如此结果,不仅独霸中原的黄粱美梦就此灰飞烟灭,还将是一个极为落寞的结局。
就地解散,大概给马为广一个虚衔官职,从此混吃等死。被整编到其它部队,在军界混迹多年,马为广更清楚嫡系与非嫡系之间的差距,他或许还能当上副军长,甚至副司令,但同样是有职无权,混上几年,也就被一脚踢开。
自从在北平担任高级参谋,马为广原本已打算就此终了一生,但自从返回宋梁,他的心气越来越高,已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心中落差,让他愤怒,烦闷,像是要被掏空自己的心肝肚肺。
马为广打开红酒,与胡秋边喝,边吐着心中郁闷。
胡秋已知道国党内部,除叛变的汪精卫外,还有不少亲日派,也就是投降派,但他坚信,国军不会投降,毕竟众多将士不会答应。仗打到这份上,阵亡那么多将士,现在谁敢说投降,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众矢之的。
看着马为广的颓废,胡秋很想劝他,脱离汉奸队伍,重新回到国军序列。但想了想,忍住了。
马为广的野心已比山还高,比天还辽阔,不仅不能策反成功,反倒会暴露自己身份。他劝慰马为广,不要着急,静观事态变化,重庆方面投降的希望并不大。
马为广仍一脸担心,低声说:“可是,我总觉得日方很有信心,不然,汪先生已在上海几个月了,却没有任何动静。”
胡秋抿了一口酒,小声说:“但据我们所知,日方还在与汪先生谈判,所以现在还不是一帮子打死的时候。”
马为广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无奈地说道:“那就静观其变吧,反正局势不是你我兄弟所能掌控。”
胡秋给马为广倒上酒:“军座这么想就对了,还是做好眼前事吧。”
马为广深吸一口气,说:“以兄弟之见,咱们该如何处置?”
胡秋说:“告知武下,请他和咱们一起出兵,一起征粮。”
马为广叹口气,又摆了摆手:“皇军帮不上忙了,武下那混蛋说了,征粮是我们和平军的事,他不管,如数交给他粮食就行。”
胡秋骂道:“娘的,玩赖皮了?好啊,那咱们也向他学,告诉他,如果皇军想当甩手掌柜,老子们能征多少,算多少。”
“我说了,和平军将尽力而为。”马为广心情终于好了些,尤其想到武下,他端着酒杯,又装出了优雅,告诉胡秋:“现在武下也一脑门官司。”
“因为大岛和大岛的第一中队?”胡秋小声问。
“不止这些,旅团长在电话里狠狠骂了他,并不准再有损失,否则革职问罪。”
“这真是个好消息。”胡秋脸上也露出轻松,端着酒杯,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马为广一阵冷笑,又轻蔑地说道:“武下还骂我们和平军蠢,他又怎样?三次扫荡,不都是他们皇军指挥?飞机场被偷袭,也不是因为他们的愚蠢。娘的,老瓜落到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
胡秋也一半轻蔑,一半愤怒:“现在又变成了怂瓜蛋,连征粮都不敢出兵。”
“这小子会不会憋着什么坏屁吧?”马为广皱着眉头,说道:“让咱们冲在前面,他在后面伏击游击队?”
“这不更好,如果武下真有本事,消灭游击队,我们还要请他喝酒,哈哈——”
“我估计他没有这个本事。我们还是按你说的,派兵征粮。那些治保队,比饭桶还饭桶——”
夜里十点,胡秋带着警卫,返回了家中。此时,他和马为广心情截然相反,甚至仍意犹未尽,感觉一身清爽。
很显然,游击队袭击征粮的治保队,是一举三得。首先是尽量保护粮食,不被鬼子汉奸抢走,第二就是铲除铁杆汉奸,并震慑其他汉奸。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游击队想尽办法保护乡民手中来之不易的粮食,可最大程度的争取到民心。
如果乡民全倾向于游击队,乡下汉奸再被清除干净,往后广袤的田园都将是游击队地盘,就连和平军想要保证粮食自足,都要派重兵去抢。一旦时机成熟,宋梁城都将岌岌可危,落入新四军手中。
不知道马为广看出来没有,但至少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