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的寒水令人骨髓生寒，每一步行走都伴随着腿部的不自主颤抖。水面上映射着幽蓝的光芒，仿佛无数潜藏的目光在水中游移，令人心生惊慌。我搀扶着赵佳贝怡，沿着河岸蹒跚前行，她的身体柔软无力，几乎完全依靠在我的肩上，似乎随时都可能跌入水中。
“佳贝，坚持住，出口就在前面啦。”我轻声在她耳边鼓劲，虽然声音低低的，但那股子坚定劲十足。
这句话就像一条韧韧的绳子，把她的意识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拉回来。我能感觉到她体温在降，手冷得像冰，指关节都冻白了，连抓我胳膊的力气都在减弱。我心急得火烧火燎——那个古怪的 energy field 对她的影响，比我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溶洞好像没有尽头，除了潺潺的水声，就是脚下踢到石头的响动。偶尔踢到枯枝，它就会“咚”地一声滚进水里，吓我一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觉得心里越来越沉，如果再找不到出路，她可能撑不住，我也要到极限了。双臂酸得要命，膝盖因为磨伤沾了水，疼得让人难以忍受。
就在我快绝望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不一样的声音——不再是轻轻的水流声，而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就像有东西砸下来一样！声音越来越近，还有一阵凉风吹来，吹得人脸颊发麻。是瀑布吗？还是……出口？
这声音让我眼睛一亮，心里又有了希望，脚步也更有力了。转过一个弯，眼前一下子亮堂起来！地下河在这里变成一个深潭，水涡涡的，泡沫飞溅，深不见底。潭边的岩壁上有个大洞，外面的光透进来，虽然朦胧，但让人感到暖洋洋的——那是外面的光！
出口！真的有出口！
可是，兴奋还没过，新的难题又来了。洞在对岸，至少十几米远，潭里的水又急又深，一不小心就能把人卷走。水面上偶尔飘过几根木头，“嗖嗖”地过去。更糟糕的是，背后传来人声和马嘶，手电的光在溶洞里闪来闪去，就像鬼火一样——追兵就要追上来了！
“我们必须过河！”我咬着牙，毫不犹豫。快速看了看对岸，岩壁上挂着几根老藤和一些凸出的石头，可以抓手。
“佳贝，清醒一下！我们要游过去！”我拍拍她的脸颊，声音有点急，指尖碰到她的皮肤，冰得要命。
赵佳贝勉强睁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外面的亮光让她眯起了眼睛。看到那个深潭和洞穴，她眼里闪过一丝害怕，但她咬着嘴唇，没说话。我知道她小时候掉进过池塘，所以害怕水。
“别怕，我会保护你！”我声音里都是决心，快速脱下外褂，撕成几条，把她紧紧绑在我背上，结结实实的，勒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抱紧我！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松手，明白吗？”
赵佳贝迷迷糊糊地点头，双臂紧紧圈住我的脖子，虽然力气不大，但很坚定。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她下水。刚一进水，冷得刺骨，牙齿忍不住打颤。水流的力量大得吓人，差点把我们冲倒。我赶紧抓住一块石头，稳住身体。
“该死！”我低声咒骂，弓起身子，像头牛一样拼命往对岸游。我划水的动作虽然不熟练，但挺有力，每一划都感觉在和河水拼命。水花溅在脸上，让我清醒了不少，眼里只有对岸的洞口，就像抓着救命稻草。
赵佳贝趴在我背上，冰冷的河水淹到她腰上，她打了个寒颤，但头脑却清醒得很。她能感觉到我背上的肌肉紧绷，听到我粗重的呼吸声，跟水声混在一起，让她感到一种安全感。
这个男人，不管是在1931年的手术室里，还是在2025年的实验室里，或者是在这黑暗的地下河里，他总是像座山一样守护着她。
心里那种感觉说不清，有点难过，又有点温暖。依赖、感激……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喉咙有点干。
她突然不怕了，把脸贴在我湿透的后背，感受着他的温暖和强健的心跳，“咚咚”的声音让她的心跳也跟着颤抖。她紧紧抱住我，好像在说——我在这里，别放弃。
十几米的距离，感觉像一辈子那么长。水流差点把我们卷走，我靠着坚定的意志，硬是把方向调整回来。
我的手冻得通红，指关节磨破了，但抓着她的力度一点没减。游到一半，赵佳贝突然觉得我游得慢了，背后的起伏也更明显了，她知道，我已经快到极限。
“慎之……”她把头靠在我耳边，轻声叫我的名字。
“别说话！保存体力！”我的声音哑哑的，但很坚决。
终于，我的指尖触到了对岸的岩石，虽然光滑，布满青苔，但我紧紧抓住了。我像抓到了救生索，用尽全力，把我们俩拉到岸上。
一上岸，我就坐在石头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胸膛像风箱一样剧烈起伏，喉咙像火烧一样疼。但我没时间休息，赶紧解开背上的布条，手因为冷，抖个不停，费了好大劲才解开。
“佳贝！佳贝！”我把她的头部抱在怀中，将手置于她的鼻下，轻触她的脸颊，感觉冰凉无比，唇色青紫，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他心生焦急，用力拍打她的脸颊：“赵佳贝怡！快醒来！不要吓我！”
或许是因为离开了那个诡异的溶洞，或许是因为他的呼唤产生了效果，赵佳贝怡的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见到他焦虑的眼神和脸上的泥土，她嘴角轻轻上扬，声音细微几不可闻：“我们……成功脱险了吗？”
“是的！我们终于安全了！”顾慎之长舒一口气，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耗尽，重重地坐在石上，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这份泪水，并非出于恐惧，而是因为终于卸下了心上的重担。
他抬头环顾四周，此处是一片荒谷，树木葱郁，刚经历了一场雨，叶尖尚在滴水，“滴答”声犹如钟摆。远处的山峦被雾气缭绕，朦胧不清。目前无人追击，暂且安全。
然而，他不敢停留，赵佳贝怡的面色依旧苍白，唇色发紫，显然是受寒所致。他必须尽快找到一处可以生火的地方，否则情况堪忧。
他观察了一下方向，太阳位于东边，他们此刻正背对太阳行进，似乎正朝着与芒市相反的方向，这样更佳，可以远离那些追踪者。
他将赵佳贝怡背起，踏入谷中，脚步虽显沉重，但内心却异常坚定，每一步都踏得稳健。行至一条小溪边，他停下来，用手捧起溪水，喝了几口，又润了润她的嘴唇，水质甘甜，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经过大约半个时辰的跋涉，在一块巨岩的凹槽处，他们找到了一个藏身之所。此处避风且干燥，四周散落着枯枝败叶，显然曾有人在此停留。顾慎之将她放下，让她靠在岩石上，自己则去收集干树枝。
干枝稀少，湿枝居多，他仔细挑选，专挑那些高挂且未被雨水浸湿的枯枝，堆集起来，又寻了些苔藓作为引火材料。
从怀中取出用油纸包裹的火柴，庆幸的是并未全部湿透，经过几次摩擦，火苗终于点燃。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火种，轻吹火苗，直至火堆燃起，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照亮了二人的面庞。
顾慎之脱下赵佳贝怡的湿外衣，露出里面的贴身衣物，同样已湿透大半。他脱下自己的干衬衫——幸亏之前系在腰间，外面包裹着外套，未全然湿透——为她披上，衬衫带着他的体温，暖意融融。他又将她移至火堆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穿堂风，以防火苗被吹灭。
他从怀中取出用油纸包裹的干粮，仅剩下一小半块硬如石头的饼，是出发前从当地居民处购得的应急食物。他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咀嚼至软化，然后用一片干净的叶子蘸了点溪水，一点一点地喂给她。
“稍微吃点，恢复体力。”他的声音轻柔，生怕吓到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他心中逐渐安定。
赵佳贝怡小口咀嚼，尽管饼子带有泥土的气息，但却是她此生尝过的最美味的事物。在火光映照下，她的面颊逐渐恢复了血色，眼神也变得更加明亮，可以看到他脸上的伤口——额角被石头划伤，血已凝固，显得有些骇人。
她望着顾慎之蹲在火堆旁磨刀，手背上被树枝割伤，仍在渗血，他却仿佛不觉，磨一下刀，往火里添一根柴。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珠沿着脸颊滴落，滑过脖子。
内心深处那份难以言喻的情感再次涌上心头，劫后余生的喜悦，以及其他一些暖意，渐渐弥漫至眼角。她抬手，试图帮他擦去脸上的水珠，然而手臂刚抬起便力竭，无力地垂落回膝上。
“慎之……”她轻声呼唤。这是她首次如此自然地称呼他的名字，以往总是“顾先生”或“顾慎之”，显得生硬而疏离。
顾慎之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望向她，火光下他的眼神明亮如星。
“感谢你……再次拯救了我。”她的声音虽小，却清晰可闻，每个字都充满真挚。话音刚落，她脸颊微红，急忙低头，目光投向火苗。
顾慎之看着她，她的头发也湿了，贴在脸颊上，像只落汤鸡，可眼睛里有火苗在跳，映得瞳孔亮亮的，跟以前在实验室里专注看数据时一个样。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在山洞里，要是没有你……”后面的话没说，但那眼神里的东西，她懂。
要是没有她那一下，他们早成筛子了。他们是互相救了对方。在这乱糟糟的世道，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时空迷局里，他们是彼此唯一能抓得住的人。
火堆“噼啪”响着，火苗舔着树枝，把周围的黑暗逼退了些。寒意慢慢散去，身上暖和起来，心里头也亮堂了点。前路还长，清水百合和扎昆那帮人肯定还在找他们，那基因武器的事也没解决，麻烦一堆，说不定比这暗河还难闯。
可至少现在，火是暖的，人是在的，呼吸是真的。暗河之后，总算见着点光了。顾慎之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苗跳得更高了，把他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忽大忽小的。他知道，他们得带着这条命，带着那些用命换来的消息，还有心里这点没灭的火苗，接着走下去。
赵佳贝怡往他身边凑了凑，肩膀挨着他的胳膊，暖暖的。她闭上眼，听着火声，听着他的呼吸，第一次觉得，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只要他在身边，好像啥坎都能过去。
风从豁口吹进来，带着外面的草木香，火“噼啪”响着，像在哼歌。远处传来鸟叫，“啾啾”的，是活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