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下的鬼影与桥洞的魂
维多利亚港的风，第一次带着铁锈和汗水的腥气，吹不进中环那些擦得能照见人影的玻璃幕墙，却灌满了油麻地码头附近那条被货柜阴影吞噬的旧街。空气里，廉价烧腊的油腻混着鱼腥，还有一股子压抑到快要爆炸的火药味。
人。
乌泱泱的人！
像是从港岛每个潮湿阴暗的角落、每座摇摇欲坠的唐楼里爬出来的，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磨破边的胶鞋，脸上刻着生计的沟壑和此刻喷薄的怒火。他们举着粗糙的纸板，墨汁淋漓地写着血债：
“还我血汗钱！陈金滚出来！”
“严惩黑心矿主！还我孩子命！”
“新生集团 = 吃人集团！”
领头的是个断了左臂的老钳工，空荡荡的袖管被风吹得像面屈辱的旗。他嗓子早就喊劈了，嘶吼着：“我条手！喺新生旗下嘅船厂冇嘎！陈金条仆街！保险公司唔赔！厂里话我违规操作！叼佢老母嘅违规！”他旁边一个抱着干瘦婴儿的年轻女人，脸上是哭干的泪痕，声音尖利得像玻璃刮铁皮：“我老公！第七矿区塌方！尸骨都冇！话系意外！意外？！赔嗰几万蚊？买棺材都唔够！”
愤怒像瘟疫在狭窄的街道上蔓延、叠加。警灯在不远处无声地闪烁，一排防爆盾冰冷地反射着阳光，空气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一点火星就能燎原。
就在这时——
“让开！让开！”
人群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开。不是推搡，是一种更沉重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压迫感。
四个穿着黑色紧身背心、肌肉虬结如铁塔的男人，沉默地抬着一副担架，踏着沉重如丧钟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人群自发让出的最中心空地。担架上，盖着一块肮脏的白布，白布下勾勒出一个扭曲、瘦小得不成人形的轮廓。
死寂！连那断臂老钳工的嘶吼都卡在了喉咙里。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块白布，盯着白布下那个无声控诉的“物证”。空气里那股烧腊鱼腥味，似乎瞬间被一股浓烈的、若有似无的尸臭取代。
抬担架的男人放下担架，如同放下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然后迅速退开，隐入人群边缘，像四尊冰冷的石像。
紧接着，一个身影，幽灵般出现在担架旁。
她全身裹在一件宽大的、洗得发灰的连帽罩袍里，帽子压得很低，脸上，蒙着一块厚厚的、密不透风的黑纱。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没有眼泪，没有怒火，甚至没有焦距。空洞得像两口废弃千年的枯井，井底沉淀着凝固的、化不开的绝望和最深的寒冰。目光扫过人群，像手术刀划过皮肤，不带一丝温度，却能让人骨髓里都渗出寒意。喧嚣的人群在这目光下，竟诡异地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远处警笛不安的呜咽。
黑纱下，一个嘶哑、破碎，仿佛声带被砂纸打磨过的女声，响了起来。没有麦克风，却奇异地穿透了每一个人的耳膜，像钝刀子割肉：
“大家睇清楚…” 枯枝般的手指，指向担架上那团白布覆盖的轮廓。“佢…叫阿水仔…今年…应该十三岁…或者十四岁？冇人记得清楚…佢喺NSG第七矿区…挖了两年矿…就为了…一日两餐馊饭…同埋…每个月…寄返屋企嗰500蚊…”
声音平静得可怕，叙述着地狱的日常：
“矿洞…冇支撑…随时会塌…水浸到腰…空气臭过屎坑…监工嘅鞭子…沾着盐水…佢哋话…打唔死人就唔算违规…”
“阿水仔…上个月…咳嗽…咳出血…监工话佢偷懒…吊喺洞口…晒足一日…夜晚…发高烧…第二日…照旧赶落矿…”
“前日…洞顶落石…砸中佢条腿…骨头…穿出皮肉…白森森…佢痛到喊阿妈…”
“监工…嫌佢阻住开工…话…不如废物利用…” 嘶哑的声音顿了一下，那双枯井般的眼睛扫过全场，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静叙述下滔天的怨毒。
“话…矿坑深处…老鼠饿疯了…正好…当饲料…引鼠…清理下废弃坑道嘅垃圾…”
“呕——！”
人群里，一个年轻女孩再也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抱着婴儿的女人死死捂住嘴，肩膀剧烈地抖动。断臂老钳工的独眼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裹罩袍的女人缓缓弯腰，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捏住了白布的一角。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宗教仪式般的残忍。
“陈金…九爷…” 嘶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厉鬼的尖啸，穿透云层！“你嘅新生集团！你嘅民族企业！你食嘅系人！系细路仔嘅命！你嘅钱！浸满血！沾满肉！臭过阴沟嘅老鼠屎！”
“今日！我就要全港人睇清楚！睇清楚你副人皮底下！系唔系比恶鬼更狰狞！”
“睇清楚！呢个！就系替你揾钱嘅…童工嘅下场！”
刷啦——！
白布猛地被掀开！
时间凝固了！
空气死寂！
连风都停了！
担架上，蜷缩着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躯体。瘦小，黝黑，布满新旧交叠的伤痕。左小腿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恐怖角度扭曲着，断裂的森白骨头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伤口边缘已经发黑腐烂！更令人窒息的是那张脸…或者说，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脸的东西…肿胀、淤紫、溃烂，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撕裂伤和…啮齿动物细小尖利的齿痕！一只眼睛只剩下空洞的血窟窿！嘴巴大张着，仿佛在无声地尖叫！
“啊——！！！” 抱着婴儿的女人终于崩溃，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瘫软在地。
“天收佢啊！！” 老钳工仰天怒吼，独目淌下血泪！
呕吐声，哭嚎声，咒骂声，瞬间引爆了整个码头！人群彻底疯狂！
就在这滔天的悲愤和混乱达到顶点时——
罩袍女人猛地抬手，一把扯下了自己脸上那厚厚的黑纱！
“嘶——！”
如同冷水泼进滚油！死寂再次降临！比刚才掀开白布时更彻底！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惊恐、震骇、难以置信地聚焦在那张脸上！
那…还能算是一张脸吗？
纵横交错的疤痕，像无数条狰狞的蜈蚣，爬满了曾经可能秀气的轮廓。皮肤是恐怖的粉红色与暗褐色交织的凹凸不平，鼻梁歪斜塌陷，一只眼皮被疤痕拉扯得无法完全闭合，露出浑浊的眼白。嘴唇像是被粗暴地缝合过，留下一道扭曲的豁口。只有那双眼睛！那双枯井般空洞绝望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地狱归来般的怨毒火焰，死死地望向新生大厦的方向！
这张脸，比担架上阿水仔的惨状，更直观地昭示着NSG矿区的非人炼狱！它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行走的罪证！
“阿…阿芳？！” 混乱的人群边缘，一个瘦高的码头工人惊骇地指着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系…系咪你？西贡码头…跟阿婆卖艇仔粥嘅…阿芳？！”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部分老油麻地的记忆里激起了涟漪。
“冇错！系我！” 那张鬼魅般的脸转向声音来源，豁开的嘴唇扯出一个比哭还恐怖的“笑”，嘶哑的声音响彻全场：“我冇死！喺第七矿区塌方嗰次！我同阿水仔一样！被当垃圾！丢咗落废弃矿坑喂老鼠！”
她的指尖，狠狠戳向自己脸上最恐怖的一道疤痕，声音淬着毒：
“呢度！系老鼠咬嘎！”
“呢度！系我爬出死人堆…自己用石头割烂嘎！因为…嗰啲畜生监工！认得我张脸！”
“我烂面！我毁容！我唔系人唔系鬼咁爬返出来！就系为咗今日！为咗将陈金条老狗嘅心肝脾肺肾！挖出来俾大家睇！睇下有几黑！睇下有几臭！”
真相！用最惨烈、最直观、最无法辩驳的方式砸在所有人心上！人群的愤怒彻底沸腾！哭嚎声、咒骂声、怒吼声汇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杀死陈金！”“烧咗新生大厦！”的声浪几乎要掀翻码头上的起重机！
九龙塘顶楼，冰冷的曲面屏前。
费小极像个被钉子钉在沙发上的木偶。屏幕上，是无人机实时传回的混乱码头画面，聚焦着那张布满蜈蚣疤痕、对着镜头嘶吼的脸！高清镜头下，每一个扭曲的疤痕，每一个绝望的毛孔，都清晰得刺眼！
他整个人都僵了。手里的啤酒罐，“哐当”一声掉在地毯上，金色的液体汩汩流出，濡湿了那块价值不菲的波斯花纹，仿佛他此刻无声淌血的心窝。
“阿…阿芳？”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破风箱在抽气。脑子里嗡嗡作响，庙街桥洞下那个眼睛亮得像星星、笑起来嘴角有小小梨涡、会把半个冷馒头硬塞给他的少女身影，和屏幕上这张地狱恶鬼般的脸，疯狂地重叠、撕裂、再重叠！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冻麻了。他猛地扭头去看旁边同样一脸震撼的约翰·李和林薇薇，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叼！点解冇人同我讲！点解佢未死？！点解佢搞成咁？！”
林薇薇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我…我以为…矿难名单…冇佢名字…就系…” 她说不下去了。
“名单？！名单顶条命啊！”费小极一脚踹翻眼前的玻璃茶几，“噼里啪啦”一阵刺耳的碎裂声！他像头受伤的野兽，在满地的玻璃碴子上暴躁地来回踱步，廉价的阿迪王踩在锐利的碎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我叼佢老母陈金！我叼佢全家祖宗十八代！” 他狂怒地嘶吼着，眼睛里布满血丝，却不知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更汹涌的东西快要冲破眼眶。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上阿芳那双燃烧着怨毒火焰的眸子。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他！
“纸！笔！快！” 他朝林薇薇吼。
林薇薇慌忙找到纸笔递过去。
费小极夺过来，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在那张纸上歪歪扭扭、用尽全身力气写下几个字：
码头第三艘旧渔船 等我
字迹丑得像鬼画符，却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蛮横。
“无人机！用无人机！送俾佢！快！” 他对着负责技术的秃鹫手下咆哮。
混乱的码头中心，愤怒的声浪几乎要撕裂天空。
阿芳站在风暴眼中，那张恐怖的脸暴露在无数镜头和目光下，承受着同情、惊骇、厌恶…种种复杂的审视。她像一座冰冷的复仇雕像，用自己破碎的躯体，作为对九爷最锋利的审判之刃。
突然！
一阵低沉的嗡嗡声由远及近！
一架通体漆黑、造型流畅如同暗夜蝙蝠的小型无人机，灵巧地绕过混乱的人群和挥舞的标语牌，无视下方投射来的惊疑目光，精准无比地悬停在阿芳头顶不到一米的地方！
舱门无声滑开。
一个折叠成细小方块的纸条，如同命运的羽毛，打着旋儿，轻轻飘落在阿芳沾满泥污和汗水的脚边。
一双浑浊却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微微垂下。
枯枝般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捡起了那张纸条。她展开。
歪歪扭扭的字迹，像刀一样刻进她的瞳孔：
码头第三艘旧渔船 等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喧天的声浪、闪烁的警灯、愤怒的人群…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只剩下这张带着廉价纸张粗糙触感的纸条，和上面那几个熟悉又陌生到刺骨的丑字。
阿芳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
那张布满恐怖疤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处那团冰冷的复仇火焰，似乎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石子，骤然跳动了一下，随即迅速被更深的、更厚重的冰霜覆盖。
她没有抬头去寻找无人机的方向。
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期待或者动摇。
只是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用她那被矿石磨砺得粗糙不堪的手指，捏住了纸条的一角。
然后，在周围无数道目光（包括嗅觉敏锐的记者镜头）的聚焦下——
嗤啦！
纸条被撕开一条裂缝！
嗤啦！嗤啦！
动作稳定而坚决，带着一种摧枯拉朽般的冰冷力量。几下，那张承载着某个烂仔最后一点妄想的纸条，就变成了一堆指甲盖大小的碎片。
她摊开手掌，任由那些白色的碎片像肮脏的雪，被码头的海风吹起，纷纷扬扬，洒落在散发着恶臭的海水、凌乱的垃圾和被无数鞋底践踏过的污泥之上。
做完这一切，她缓缓地抬起头。
这一次，她的目光没有看向新生大厦，而是直视着最近的一台几乎要怼到她脸上的摄像机镜头。镜头忠实地捕捉到她豁口嘴唇的动作，嘶哑、破碎、却字字如冰锥般清晰锋利的声音，透过麦克风，瞬间传遍了整个直播频道：
“等？”
她嘴角扯动，那个疤痕扭曲的“笑容”再次浮现，带着毁灭性的嘲讽和深入骨髓的悲凉。
“我等过…”
“喺阴冷潮湿嘅矿坑底…等一个唔会来嘅人…”
“喺比地狱更黑嘅老鼠窝里…等一缕根本冇嘅光…”
“我等嘅…”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灵魂般的凄厉，穿透云霄：
“…系庙街桥洞下！会为我半个冷馒头去同人拼命嘅傻仔费小极！”
“…系饿到肚皮贴背脊！仲会同我讲‘阿芳，顶住！天光就有粥水饮’嘅烂仔费小极！”
“…唔系…”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冰冷的镜头，狠狠刺向九龙塘的方向，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
“…唔系而今坐喺云端！用几十亿美金做局！同样食人唔吐骨！同陈金一样脏嘅…千亿神棍！”
轰——！
话语如同无形的核弹！
炸懵了现场的记者和人群！
炸懵了电视机前所有关注这场风暴的观众！
更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九龙塘顶楼那个僵立的身影！
费小极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踉跄着倒退一步，脸色瞬间惨白如死人！阿芳那双穿透屏幕、充满极致悲凉和控诉的眼睛，死死烙印在他视网膜上！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撕裂！喉咙里涌起一股浓烈的腥甜！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那口血喷出来！
“我…我叼…” 他想骂，却发现自己连发声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原来…在她眼里…他和陈金…早就没了分别？那些桥洞下的冷馒头…那些饿着肚子互相打气的日子…那些他以为刻在骨头里的东西…早就被血淋淋的现实…被他自己亲手染上的铜臭和算计…碾成了比纸屑还不如的渣滓？！
“神棍…神棍…” 他喃喃着，眼神空洞地扫过这间奢华冰冷、足以俯瞰整个港岛的顶层复式，扫过旁边噤若寒蝉的约翰·李和林薇薇，扫过屏幕碎片里倒映出的、自己那张因为金钱和权力而变得有些陌生的脸…
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虚无，像涨潮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砰！” 林薇薇猛地一巴掌拍在控制台上，脸色铁青，对着操作无人器的秃鹫手下怒吼：“查！立刻查！那架无人机！谁他妈泄露的起飞坐标？！阿芳的位置暴露了！九爷的人肯定马上到！”
费小极猛地一震！空洞的眼神瞬间被一股更狂暴、更混乱的凶戾取代！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赤红着眼睛扑到落地窗前，死死盯着混乱的码头方向！渔船！第三艘旧渔船！
几乎就在林薇薇话音落下的同时！
码头外围尖锐的警笛声陡然变得暴戾！原本对峙的防爆盾阵线猛地裂开缝隙！
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冲锋车，如同出闸的恶兽，引擎发出刺耳的咆哮，蛮横无比地撞开混乱的人群边缘，车轮卷起污水和垃圾，目标极其明确地——直扑那个站在空地中心、如同复仇图腾般的毁容身影！阿芳！
“叼你老母！！” 费小极目眦欲裂，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防弹玻璃上！鲜血瞬间从他的指关节迸出！
低估了！还是低估了那条老狗临死的疯狂和爪牙的狠辣！阿芳！那张纸条…害了她？！
千钧一发！
就在黑色冲锋车即将撕裂人群、碾到阿芳面前的瞬间！
嘎吱——！
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扭曲的巨响几乎同时炸响！
一辆破旧得快要散架的蓝色小货车，如同神兵天降，又像是失控的保龄球，从旁边一条堆满废弃集装箱的岔路里，以悍不畏死的姿态，狠狠地、斜刺里撞在了领头那辆黑色冲锋车的腰眼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黑色冲锋车瞬间横甩出去，车门变形！蓝色小货车的车头也瞬间瘪了进去，冒着白烟！
混乱！彻底的混乱！
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
借着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和弥散的烟尘遮蔽，几个穿着码头苦力工装、动作却异常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混乱的人群缝隙中闪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