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靴底刚碾过炽阳界焦黑的碎石,识海深处便传来锥刺般的抽痛。
他踉跄半步,右手本能地按住太阳穴——三天前那场因果剥离的反噬远比想象中剧烈,原本清晰的灵识此刻像被揉皱的绢帛,每一缕感知都泛着刺目的白光。
这里......他低喘着抬眼,山风卷着铁锈味灌进喉管,远处地缝中渗出的赤金光芒正舔舐他的丹田。
九狱塔在识海最深处震颤,那是对远古气息的共鸣。
他记得古籍里说过,炽阳界曾是上古神战的熔炉,无数神灵在此燃尽本源,残留的法则碎片能修补受损的灵识。
这是他敢冒险闯入核心区的唯一理由。
所以你挑了个好地方。
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炸开。
林渊瞳孔骤缩,裂魂剑已出鞘三寸——但见半空中悬浮着道赤焰裹身的身影,赤金法袍上的火焰纹路活物般游走,额间一枚菱形火纹正随着呼吸明灭。
炽阳圣人·焚霄。
逃了三千里,倒会挑软柿子捏。焚霄抬手,指尖跃动的赤焰在虚空中烙下熔金色符文,但你该知道,这炽阳界的每粒灰烬,都是我道韵的延伸。他的瞳孔里翻涌着熔岩般的光,你逃不掉的......这片土地上,我就是主宰。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林渊脚下的碎石突然炸裂。
赤金色的火焰从地缝中喷涌而出,刹那间吞噬了整片山脉。
林渊的道袍下摆瞬间被烧出焦痕,他旋身斩出一道青芒,却见那火焰遇剑即散,下一刻又从背后的岩缝里钻出,化作火蟒缠上他的手腕。
剧痛中他咬碎舌尖,血腥味激得神智一清——这不是普通火焰,是焚霄以法则之力具象化的赤焰劫,专烧修士的神魂。
三息前你在裂隙里躲得倒快。焚霄踏火而下,法袍翻卷如燃烧的云,但这里是我的主场。他屈指一弹,火蟒突然暴涨十丈,蛇信子擦着林渊面门扫过,在他左颊烙下浅红印记,让我看看,九霄盟主的神魂,是不是也像传言里那么硬。
林渊的后背抵上焦黑的山壁。
识海的刺痛已蔓延至眼眶,他能清晰听见九狱塔在体内轰鸣——第六层记忆狱的封印正在松动。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但启动需要燃烧三成功力,更可能暴露九狱塔的秘密......
火蟒的鳞片擦过他的咽喉,皮肤被灼得滋滋作响。
林渊突然笑了,血沫混着笑声溅在火蟒身上,竟将那法则之火灼出个缺口。你说对了。他反手按在山壁上,掌心的残玉突然爆发出青光,这里确实是你的主场——但也是初代斩劫者的战场。
九狱塔第六层的封印地碎裂。
漫天火光中,一道青色虚影从林渊眉心冲出。
那是个身着素衣的身影,手中握着柄断剑,正与五个周身环绕秩序纹章的强者并肩而立。
他们的对手是......林渊瞳孔微颤——那分明是焚霄,却比此刻年轻许多,周身没有法则枷锁,眼中燃着近乎疯狂的光。
那是......焚霄的脚步顿住,法袍上的火焰突然矮了三寸。
他盯着虚空中的画面,喉结剧烈滚动,不可能......这些记忆早该被五帝抹去......
素衣身影挥出断剑的刹那,焚霄的法袍无风自动。
他看见自己当年站在神战中心,脚下是燃烧的炽阳界,手中握着尚未被法则侵蚀的赤焰;看见五帝的秩序锁链缠上他的脖颈,听见初代斩劫者喊着我助你破枷,看见自己的掌心燃起比现在更纯粹的火焰......
够了!焚霄暴喝,周身火焰化作巨型火拳砸向虚影。
但那画面却像刻在虚空里的烙痕,火拳穿过虚影时,竟带起几片淡金色的记忆碎片。
林渊趁机咬破指尖,在虚空中画出九狱印,受损的识海借着记忆共鸣开始修复——他能感觉到,那些被剥离的因果线正顺着记忆碎片缓缓回缠。
虚空中的画面突然一转。
年轻的焚霄站在燃烧的神坛上,断剑刺穿他的左肩,血珠溅在素衣人脸上。
但他却笑了,笑声震得炽阳界的山壁簌簌落石:枷锁算什么?他仰头望着苍穹,赤焰在发间跳动如活物,等我烧穿这混沌海的天,看谁还能锁我!
林渊的手猛地一颤。
他看见焚霄的瞳孔在这一刻剧烈收缩,看见那团原本暴烈的火焰突然暗了一瞬——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最深处浇了盆冷水。
你究竟......焚霄的声音发涩,法袍上的火焰纹路开始扭曲,从哪里得到的这些记忆?
林渊没有回答。
他望着虚空中逐渐消散的画面,注意到年轻焚霄喊出打破枷锁时,九狱塔的震颤突然变得有规律起来,像是在应和某种古老的韵律。
识海的刺痛已减弱了七分,他握紧裂魂剑,剑身的嗡鸣与九狱塔的震颤重叠成音——这是进攻的信号。
但焚霄突然转身。
他望着远处地缝中翻涌的赤金光芒,法袍上的火焰重新变得炽烈,只是眼底多了道林渊读不懂的暗芒。今天算你走运。他抬手召回火蟒,赤焰在指尖凝成一枚火印抛向林渊,带着你的破记忆滚吧——但记住,下回见面,我会烧穿你的九狱塔。
话音未落,焚霄的身影已化作赤焰消散。
林渊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掌心的残玉突然烫得惊人。
他低头,看见玉面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古字:锁他者,曾许他破枷。
山风卷着焦土掠过,虚空中那声打破枷锁的余响仍在回荡。
林渊摸了摸左颊的灼痕,突然想起无极说过的被遗忘的约定。
他望着地缝中翻涌的赤金光芒,九狱塔在识海深处发出轻鸣——这里,果然藏着比他想象中更古老的秘密。
林渊的指节在裂魂剑剑柄上绷得发白。
他看着焚霄瞳孔里翻涌的熔岩突然暗了一瞬——那是被记忆刺痛的裂痕,比任何法宝都锋利的破绽。
心狱共鸣,开。他喉间溢出低吟,舌尖再次咬破,腥甜混着九狱塔第六层的震颤直冲天灵。
识海深处的青铜塔纹突然泛起幽光,那些本在虚空中飘散的记忆碎片仿佛被磁石吸引,地凝结成实体:素衣斩劫者的断剑正挑开年轻焚霄额间的秩序锁链,火星溅在后者眉骨,烫出与林渊左颊相似的浅红印记。
焚霄的法袍无风自动。
这一次他没能避开记忆的浪潮——他看见自己跪在燃烧的神坛上,五帝的秩序锁链正往他心脏里钻,是素衣人握着断剑,用本命神魂为引,在锁链上烙下第一道裂痕;他听见自己嘶吼着等我烧穿这天,却在百年后被更强大的秩序法则驯服,成了看守炽阳界的。
不......他踉跄半步,赤金法袍上的火焰纹路开始扭曲。
原本温顺缠绕的火蟒突然暴起,蛇信子抽在他手腕上,烫得皮肤滋滋冒油——这是法则失控的征兆。
林渊的灵识清晰捕捉到那抹动摇:焚霄的道心正在记忆与现实的撕扯中裂开缝隙,就像被雷劈过的老松,看似岿然,实则内部早已腐朽。
你看,林渊的声音混着记忆投影的回响,当年你要烧穿混沌海的天,现在却成了锁人的枷。他指尖的九狱印泛起青光,将最后一缕意志注入幻境——素衣斩劫者的断剑突然化作万千光刃,每道都刻着二字,直刺向年轻焚霄后颈的秩序锁链。
够了!焚霄的怒吼震得炽阳界地缝里的赤金光芒乱颤。
他猛然抬手,掌心的赤焰化作巨型火莲,却在触及记忆投影的刹那突然倒卷——法则失控的火焰反烧向他的手臂,法袍下摆瞬间被烧成焦黑,露出底下泛红的肌肤。
林渊趁机旋身跃向山巅。
裂魂剑在虚空划出青色弧光,精准劈开一道被火焰灼烧得脆弱的空间裂隙。
他回头时,正看见焚霄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掐住右臂,指缝间渗出的不是血,而是熔金色的法则之力——那是被自己的火焰法则反噬的征兆。
你还记得那个真正的你吗?林渊的声音被山风卷着送进焚霄耳中。
他没有停留,身影已没入空间裂隙——这是他用三成功力硬撕开的逃生路,多留一刻都可能被焚霄的怒火吞没。
焚霄的瞳孔缓缓收缩。
他望着裂隙闭合的方向,右手下意识抚上左颊那道浅红印记——与记忆中被断剑火星烫出的伤痕,位置分毫不差。
法袍上的火焰不知何时已完全熄灭,只剩几缕残烟在身周盘旋,像极了当年被秩序锁链困住时,从指缝间漏出的最后一点赤焰。
轰——
身后传来闷响。
焚霄猛然转头,看见那座沉睡了万年的赤焰熔炉正微微震颤,炉身上的古老纹路泛着与记忆投影中相同的青光。
他踉跄着走近,指尖刚触及炉壁,一段被封禁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素衣斩劫者将断剑插入炉心时说的话,这熔炉不是锁你的枷,是等你重燃的火。
林渊在空间乱流中稳住身形时,九狱塔突然发出急促的震颤。
他识海中浮现出一幅模糊的星图:原本指向仙域的星轨突然分叉,其中一支泛着幽蓝鬼火,正指向某个被黑雾笼罩的节点。
归墟?他皱眉低喃。
裂魂剑突然嗡鸣,剑身上的云纹竟泛起淡淡的青黑——那是从未出现过的异状。
九狱塔的震颤更急了,像是在催促他往某个方向前行。
空间裂隙的尽头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
林渊握紧裂魂剑,望着前方翻涌的幽蓝雾气,突然想起古籍里的只言片语:归墟之渊,幽冥所居,入者难返......
山风卷着焦土掠过炽阳界时,赤焰熔炉的震颤仍未停止。
焚霄站在炉前,掌心的残焰突然复燃——这次的火焰不再暴烈,反而带着几分温驯,像极了记忆里那道要烧穿混沌天的赤芒。
而在千里外的虚空深处,林渊的身影已没入幽蓝雾气。
九狱塔的青铜塔纹泛着微光,在他识海深处刻下一行古字:幽冥深渊,九狱第七层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