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海,热得像是被太阳点了把火,整座城市仿佛蒸在高压锅里。柏油路晒得发软,踩上去黏脚,空气里全是滚烫的金属味儿。行人个个低着头快走,恨不得把脸埋进空调外机吹出的那点冷风里。衣服贴在背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谁都不想在这“人间炼狱”多待一分钟——尤其是那些西装革履、挤地铁赶ppt的都市白领,连抱怨都懒得张嘴,只差给自己贴个标签:“高温待售,速领。”
可就在这么个能把人烤成叉烧的日子,有个人却收拾行装,准备打道回府。
叶晨峰,走了。
天海的故事告一段落,他的下一站——京城。
但这不是普通的归乡,而是一场风暴前的宁静。没人知道,这个曾被满城嘲笑为“叶家傻子”的男人,即将掀翻整个京城的牌桌。那些曾经在他面前趾高气昂、冷眼相待的大家族,很快就会发现:原来真正看不清局势的,是他们自己。
而武杰这小子,压根就没犹豫过。当初他来天海读书,图的不就是能跟着姐夫混?如今叶晨峰一走,他还留这儿干啥?食堂饭菜再香也比不上姐夫身边的安全感啊!反正武家有的是门路,换个城市上大学就跟换件t恤一样简单。于是二话不说,行李打包,屁颠屁颠地跟上了航班。
机场送别?叶晨峰直接pASS。什么依依不舍、泪眼朦胧,太矫情了。他又不是去西天取经,微信视频随时都能上线。与其搞一场煽情大戏,不如安静走人,省心。
飞机腾空而起,头等舱里气氛却逐渐升温。
虎哥、铁牛、韩伟、方辉、任宏、袁安六人围坐一圈,脸上写满了兴奋与期待。尤其是韩伟、方辉、任宏和袁安这四位从飞跃部队出来的老友,从小在军区大院一起长大,穿开裆裤时就称兄道弟,家族更是世代交好。这次终于要回到自己的主场——京城,自然是豪情万丈。
韩伟最直肠子,一拍胸脯就对前面坐着的叶晨峰喊道:“老大,到了京城就是咱们的地盘!您一句话,刀山火海我都替您趟了!”
这话刚落,旁边的武杰立马炸毛:“哟?听你这意思,到了京城你还比我姐夫厉害?你知道我姐夫是谁吗?我姐夫可是正儿八经的京城土着,根正苗红!”
四人一愣,面面相觑。
袁安眉头微皱,脑子里飞速运转,突然瞳孔一缩,声音都轻了几分:“老大……您该不会是……叶家的叶晨峰?”
“扯什么犊子!”韩伟当场笑出声,“叶家那个傻子?整天傻笑流口水的那个?咱们老大要是他,我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你说谁流口水?”武杰差点跳起来,“我姐夫是天下第一高手!你懂个屁!”
“行了。”叶晨峰淡淡一笑,转过身来,语气平静得像在点一杯咖啡,“小杰没骗你们,我就是叶晨峰。你们口中的那个‘京城第一傻子’。”
轰——
整个头等舱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韩伟嘴巴半张,活像看见外星人登陆;方辉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咔咔作响;任宏整个人僵住,眼神开始怀疑人生。只有袁安还算镇定,毕竟他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翻江倒海:这剧情,比军事演习还刺激!
过了足足十秒,韩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老大,您认真的?您真是叶家那位?那……那全京城的人是不是集体瞎了?要是您这种人叫傻子,那聪明人怕不是都得上太空办公了!”
“就是!”方辉猛地点头,“光是看您在飞跃部队那几手,我就知道您绝非凡人!如果这样的人都算废物,那我们这些拼命训练的岂不是全在演喜剧?”
任宏苦着脸:“老大,您可别逗我们了,这玩笑开太大,心脏受不了。”
叶晨峰挑眉一笑:“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祖宗八代开玩笑?怎么,现在知道我是那个‘傻子’,是不是觉得跟着我丢脸了?想下车?”
几人连忙摆手,恨不得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哪能啊!”韩伟拍着大腿,“要是您真是叶家人,那到了京城反而是您更吃得开!咱们这点人脉,跟您一比,纯属小区门口杂货铺!”
袁安也沉声道:“老大,我们敬佩的是您的本事,不是您的出身。您救过我们的命,带我们突破极限,这些都不是靠姓氏能换来的。过去的事,谁在乎?我们现在认的,是你这个人。”
这时虎哥挠了挠头,忍不住问:“老大,这么说……您家在京城很猛?”
武杰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不屑:“你听说过京城四大世家吗?我姐夫的爷爷,那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当年一句话能让三大家族连夜搬家,跺一脚,整个京城都要抖三抖。你说,牛不牛?
“老大,您爷爷……该不会是那位传说中的叶镇鸿吧?”虎哥嗓子一紧,声音有点发干,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可眼睛却亮得吓人。
叶晨峰没多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动作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在虎哥心上。刹那间,他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整个世界都翻了个个儿。以前他哪敢想,自己这种街头混日子的糙汉子,能跟华夏国真正站在金字塔尖上的那群人沾上边?可现在呢?他的老大,居然是叶家那位一手遮天、跺跺脚整个商政两界都要抖三抖的老太爷的亲孙子!
这不等于说,他虎哥现在也是“顶级圈子”的编外人员了?想到这儿,他差点原地蹦起来,热血直冲脑门,恨不得掏出手机当场放一段《沧海一声笑》,再仰天长啸三声解解闷。
倒是铁牛,依旧稳如老树盘根,蹲在旁边默默抽烟,烟头一明一暗。他脸上没啥大表情,心里却早就认定了一个理儿:管你什么背景、什么来头,只要叶晨峰是他的恩公,是他从泥地里拉起来的那个人,他就死心塌地跟着走。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换。
当飞机缓缓滑入京城机场的停机坪时,夕阳正斜斜地洒在跑道上,把整个天空染成一片暖橘。五点多的黄昏,空气微凉,叶晨峰拖着行李走出舱门,深吸了一口久违的京城气息——干燥里带着点尘土味儿,熟悉得让人心里一颤。
这次回来,他没惊动任何人。连叶老爷子那边也一声不吭,武杰也没给武家通风报信。他想悄悄地来,像一阵风,不留痕迹地落回这片土地。有些重逢,就得猝不及防才够味儿。
“姐夫,我先溜了!”刚出机场大厅,武杰就咧嘴一笑,麻利地拦了辆出租车,“我得赶紧回家报个信儿,不然我爷爷非以为我失踪了不可。”话音未落,车已绝尘而去,留下一串尾气和叶晨峰无奈的摇头。
他转头看向韩伟、小虎和铁牛几人,拍了拍韩伟的肩膀:“你们先带他们找个落脚的地儿,别委屈了兄弟们。过几天我再找你们细聊胜天会在京城落地的事。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城里的‘地下地图’给我摸清楚——谁在哪儿盘踞,谁跟谁不对付,谁是明面上的大佬,谁又躲在暗处下黑手……这些,都给我查明白。”
交代完,他也招了招手,一辆出租车稳稳靠边。司机是个中年大叔,操着一口地道京片子问:“去哪您嘞?”
“叶家别墅。”
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嘀咕了句:“哟,那可是大宅门啊。”
叶晨峰笑了笑,没接话,只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发呆。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熟悉的铁艺大门前。夜色初上,庭院里的灯已经亮起,像老屋睁开了眼睛。
门口站岗的武警认得他,刚要抬步进去通报,却被叶晨峰轻轻拦住:“别忙,让我自己来。今晚我想当一回‘刺客’,给老爷子来个惊喜。”
他轻手轻脚地穿过花园小径,大理石地面映着月光,脚步声都被草叶吞没了。推开客厅的门,眼前的画面让他心头猛地一紧——偌大的厅堂静得能听见钟摆声,叶老爷子独自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几样家常菜,手里握着筷子,动作缓慢,背影佝偻得像是被岁月压弯的老树。
桌上明明有四副碗筷,可只有一个是热的。
叶晨峰鼻子一酸,眼眶差点发热。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那种吊儿郎当的语气嚷道:“哎哟,爷爷!您这是算准我今儿要回来吧?连红烧肉都炖上了?正好,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老爷子猛地抬头,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地上。他眯着眼看了好几秒,才敢确认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的年轻人真是叶晨峰。刹那间,满脸沟壑仿佛被春风拂过,皱纹都舒展开了:“你这臭小子……真敢不打招呼就回来?电话不通,消息不回,你是打算吓死我这个老头子是不是?”
“嘿嘿,惊喜嘛,当然要突然一点。”叶晨峰大大咧咧地拉开椅子坐下,顺手给自己盛了碗饭,“对了,小叔呢?不是调回京城军区了吗?怎么没陪您吃饭?”
提到这个,老爷子脸一沉,夹菜的手都重了几分:“别提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整天在部队混日子,级别卡在那儿不上不下。我早说了,今年要是再没动静,别想踏进我家大门一步!省得回来丢人现眼!”
叶晨峰听着,心里明白,爷爷嘴上骂得狠,其实比谁都盼着家里人团圆。他低头扒了口饭,忽然抬起头,语气认真起来:“爷爷,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打算在京城扎根,把事业搬过来。以后啊,您想吃啥,我陪您吃啥;您想唠嗑,我奉陪到底。咱爷俩,天天这么吃晚饭,行不?”
老爷子愣住了,手里的汤勺悬在半空,好几秒没动。然后,他慢慢回过神,嘴角一点点扬起来,眼角泛着光,颤巍巍地往叶晨峰碗里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多吃点……长结实点儿。在外头野那么久,瘦了。”
顿了顿,他又低声补了一句:“在京城好啊……离我近,我也能看着你。你在天海那地方,我整宿整宿睡不踏实,总怕你被人算计了去。”
灯光下,祖孙俩的影子投在墙上,一大一小,紧紧挨着。那一瞬间,叶晨峰忽然觉得,不管外面风云多变,只要这盏灯还亮着,他就永远有个可以回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