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商会地下审讯室,空气冰冷而粘稠,只有偶尔滴落的水声打破死寂。被捕获的间谍被牢牢固定在椅子上,低垂着头,常规的审讯手段在他身上收效甚微,这是个受过严格反审讯训练的死士。
汐彦站在单向玻璃后,沉默地观察着。金妮在一旁,眉头紧锁:“嘴巴很硬,常规方法撬不开。他背后的人对我们‘空间信标’的兴趣太大了,必须知道是谁。”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的大熊,忽然抬起了头,看向汐彦,眼神里带着一种不确定的探索光芒:“大哥……我……有一个想法。”
“说。”
“我的能力……可以弹开痛苦、疲劳,甚至是伤害。”大熊摊开自己那双有着厚实肉垫的手掌,声音缓慢而坚定,“既然这些都是无形之物……那么,记忆呢?那些存在于脑海里的东西,是不是……也能被‘触碰’到?”
汐彦眼中精光一闪。这个想法大胆而危险,但并非毫无根据。他拍了拍大熊的肩膀:“理论上可行。但记忆比痛苦更脆弱,与人的意识核心紧密相连。小心,不要毁了他,更不要伤到你自己。”
大熊深吸一口气,走到昏迷的间谍面前。他闭上眼,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那双看似笨拙,实则蕴藏着奇异力量的肉掌上。他轻轻将手掌覆盖在间谍的额头,不再是准备拍击,而是极尽轻柔地贴合,仿佛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
他尝试着,将“弹开”的概念极致内敛,转化为一种“抽取”和“感知”。意识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混沌的记忆之海。
“呃啊——!”
即使处于半昏迷状态,间谍的身体也猛地剧烈抽搐起来,眼球在眼皮下疯狂转动,口鼻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大熊的额头也瞬间布满汗珠,脸色苍白了一分。第一次尝试粗暴而危险,他感觉自己差点将对方的整个意识结构都“拍散”。
“放松,熊。”汐彦沉稳的声音传来,“不要试图掌控,先尝试去‘感受’流动,找到最表层、最活跃的那些‘波纹’。”
大熊定了定神,再次尝试。这一次,他更加谨慎,精神高度集中,几乎抽空了周围所有的杂音。他感受着对方脑内混乱的信息流,捕捉着那些因为近期强烈刺激(被捕获、审讯)而变得格外清晰的记忆碎片。
渐渐地,奇迹发生了。
一点粉色的、朦胧的光晕从大熊的掌心与间谍额头接触的地方开始汇聚,如同一个被缓慢吹起的泡泡。这个“泡泡”内部光影流转,模糊地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一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一个特定的手势,半句模糊的接头暗语……还有对商会总部内部结构的惊鸿一瞥。
成功了!虽然这团“记忆气泡”极其模糊、混乱,信息残缺不全,而且提取过程显然对间谍的大脑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他抽搐的幅度变小,但眼神变得更加空洞),但这确确实实是记忆的实体化!
大熊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团不稳定的粉色气泡“捧”离间谍的额头。气泡在他掌心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破裂。
“能……能维持不久。”大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精神透支感,“而且,信息很碎。”
随后的一段时间,在汐彦的授意和严密监控下,大熊开始了更为系统和危险的训练。最初使用动物,观察其本能记忆的碎片;后来,在一些罪大恶极、被判处死刑的囚犯和俘虏身上进行实践。他逐渐掌握了一丝门道,能够相对稳定地抽取近期、强烈的记忆片段,但始终无法做到精细读取,且对被施术者的精神损伤极大。
同时,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开始萌芽。汐彦提出了逆向操作:“既然能‘抽出’,能否‘植入’?”
大熊开始了更为艰难的尝试,试图将一些简单的、重复性的指令或信息,“拍”进目标的潜意识里。但这个过程比抽取更加困难,成功率低得可怜,而且极不稳定,植入的指令往往在几个小时后就会消散,甚至引发目标精神混乱。这更像是一种粗暴的精神干扰,而非精确的操控。
尽管如此,这种被命名为 “记忆触碰” 的危险能力,已然成为了商会最高级别、也是最隐秘的审讯手段。它带来的情报虽然破碎,却往往能提供关键的方向。
看着大熊因为一次次精神透支而变得苍白的脸,汐彦在记录这项能力的绝密档案末尾,添上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此能力对施术者精神负荷巨大,且涉及意识本质。当前仅为粗浅应用,然其对记忆与意识的操作经验,或为未来应对更极端情况(如意识转移、机械载入)奠定基础,保留‘自我’之关键。”
这晦涩的记录,为大熊未来的命运,埋下了一缕沉重而悲壮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