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是被掌心的灼痛感惊醒的。
不是出租屋空调坏了的闷热，是一种带着金属凉意的、细微的灼热，像有颗小太阳藏在掌心里，隔着皮肤烘着经脉。他猛地睁开眼，窗外的阳光已经爬过窗台，落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光斑——手机屏幕显示“上午11:20”，距离和苏晓约定的下午两点，还有两个多小时。
可他顾不上看时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右手掌心。
掌心里躺着一块巴掌大的碎片，边缘不规则，像是从什么器物上崩裂下来的。碎片的材质不是玻璃，也不是塑料，是一种泛着淡金色光泽的金属，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不是普通的花纹，是带着古朴气息的符文，符文缝隙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金光，像快要熄灭的火星，正是这丝金光，在掌心散发着微弱的灼感。
“这是……”
林砚的脑子“嗡”的一声，昨晚梦里的画面瞬间涌了上来——断云岭上，玄机子举着那面刻着“镇魔”二字的金色宝镜，宝镜被莫言之的魔气击中，“咔嚓”一声裂开，最后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而此刻掌心里的碎片，无论是材质、光泽，还是上面的符文，都和那面镇魔镜一模一样！
他颤抖着指尖，轻轻碰了碰碎片。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符文里的金光似乎被触碰惊扰，微微闪烁了一下，灼感也随之强了几分，却不烫人，反而像一股暖流，顺着指尖钻进经脉，和之前梦里操控魔气的感觉，竟有几分相似。
“我……我把梦里的东西带出来了？”
林砚坐起身，把碎片放在眼前仔细看。碎片的背面还有一道浅浅的裂痕，正是当时玄机子祭出宝镜时，被莫言之魔气缠上后留下的痕迹，绝对不会错。他捏着碎片，心脏“砰砰”直跳，既震惊又兴奋——如果能把镇魔镜的碎片带出来，那是不是意味着，梦里的魔元晶、冰魔剑，甚至其他更珍贵的东西，也能带到现实里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他自嘲地笑了笑，林砚啊林砚，刚摆脱社畜的身份，就开始想这些不切实际的？先不说能不能带其他东西，眼前这碎片，看着像老古董，说不定真能值点钱——他摸了摸口袋，上个月的工资除了打给婶婶的，剩下的只够交房租，要是这碎片能卖个好价钱，至少能让他不用再为下个月的生活费发愁。
他小心翼翼地把碎片放进贴身的衣兜里，又用手按了按，生怕掉了。然后才起身洗漱，镜子里的自己眼底还有些红血丝，却没了之前的疲惫，反而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兴奋。他选了件干净的白衬衫，换了条牛仔裤，这是他衣柜里最体面的衣服，以前只在面试时穿过，今天穿给苏晓看，竟有点莫名的紧张。
出门时，他特意绕到小区门口的废品站，想找个懂行的人问问碎片的价值。废品站的老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平时总爱摆弄些旧物件。林砚把碎片递过去，老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又用放大镜照了照，眉头皱得紧紧的：“小伙子，你这东西看着不一般啊，材质不是铜不是铁，上面的花纹也邪门，不像是咱们这儿的老物件，倒像是……像是电视里演的那种‘法器’？”
“法器？”林砚心里一动，又追问，“那您知道这值多少钱吗？”
老头摇了摇头，把碎片还给林砚：“说不好，要是真是什么老古董，可能值不少钱；要是现代仿的，那就不值钱了。你要是真想知道，去市中心的‘聚宝阁’问问，那里有专业的鉴定师，就是收费有点贵。”
林砚谢过老头，心里有了底。他把碎片重新揣进衣兜，朝着清溪花园的方向走去。路上的阳光很暖，风里带着花香，和梦里断云岭的血腥气形成鲜明对比。他走着走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衣兜里的碎片，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提醒他，昨晚的战斗不是梦，这碎片是真实存在的，两个世界的联系，比他想象的更紧密。
快到清溪花园时，他看到苏晓已经到了。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披在肩上，手里拿着一本《人间草木》，正站在花园门口的柳树下等他，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泛着淡淡的金光。
林砚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赶紧加快脚步走过去：“抱歉，我来晚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苏晓笑着摇头，目光落在他的白衬衫上，眼睛弯了弯，“你今天穿得真好看，比上次精神多了。”
林砚的脸瞬间红了，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移话题：“我们……我们去书店吧？你上次说的那本《人间草木》，我也想看看。”
“好啊。”苏晓点头，和他并肩走在花园的小路上。路上，她跟林砚聊起昨天看的书，说里面写的“昆明的雨季”特别有意思，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昆明看看。林砚认真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心里的紧张渐渐散去，只剩下和苏晓相处的轻松。
路过湖边时，苏晓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湖里的天鹅说：“你看，昨天那几只天鹅还在，今天多了一只小天鹅，好可爱。”
林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天鹅，正跟在母天鹅身后，在湖里游来游去。他笑着点头，刚想说话，衣兜里的碎片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灼感，比之前更甚，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碎片里钻出来。
他下意识地按住衣兜，脸色微微变了变。
“怎么了？”苏晓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什么。”林砚赶紧掩饰，“可能是刚才走路太快，有点累了。我们继续去书店吧。”
苏晓虽然有些疑惑，却没有追问，只是放慢了脚步。林砚心里却有些慌——碎片突然发热，是不是因为靠近湖边的水汽？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不敢多想，只能紧紧按住衣兜，生怕碎片出什么意外。
到了书店，苏晓径直走向文学区，很快就找到了《人间草木》，递给林砚：“你先看看，我再找一本汪曾祺的《受戒》，也很好看。”
林砚接过书，却没心思看，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衣兜。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假装看书，手指却在衣兜里轻轻摸着碎片——灼感已经渐渐退去，恢复了之前的微凉。他悄悄把碎片拿出来，放在书页下面，借着书页的遮挡，再次仔细观察。
碎片上的符文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些，缝隙里的金光也亮了一点，像是吸收了阳光的能量。他用指尖轻轻划过符文，突然想起梦里莫言之说的“浩然正气”，这碎片是镇魔镜的一部分，上面肯定残留着玄机子的浩然气，而自己能把它带出来，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身体已经能承受两个世界的力量了？
“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苏晓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砚吓得赶紧把碎片藏回衣兜，脸上有些发烫：“没……没看什么，就是觉得这本书写得挺好的。”
苏晓坐在他对面，把《受戒》放在桌上，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对了，你刚才在花园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我看到你一直按着衣兜，好像很在意里面的东西。”
林砚愣了愣，没想到苏晓这么细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不是全部，至少告诉她碎片的存在：“其实……我昨天捡到一个东西，看着像老古董，怕掉了，所以一直揣在兜里。”
“老古董？”苏晓的眼睛亮了，带着好奇，“是什么东西啊？能给我看看吗？”
林砚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把碎片从衣兜里拿出来，递给苏晓。苏晓小心翼翼地接过，放在手心仔细看，眉头微微皱起：“这东西好奇怪啊，上面的花纹我从来没见过，摸起来凉凉的，还有点暖暖的感觉，不像是普通的金属。”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打算有空去鉴定一下，看看值不值钱。”林砚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
苏晓把碎片还给林砚，笑着说：“要是真值钱，你可就发大财了。不过你要小心点，现在的鉴定师很多都是骗子，别被人骗了。”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林砚接过碎片，心里暖暖的——苏晓没有因为碎片可能值钱而嫉妒，反而提醒他小心被骗，这样的温柔，让他觉得比碎片本身更珍贵。
两人在书店里逛了很久，林砚买了《人间草木》和《受戒》，苏晓又买了一本《边城》。离开书店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夕阳开始西下，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我送你回家吧？”林砚主动说。
苏晓点头，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的街道上。路上，苏晓跟林砚聊起她的工作，说她是做图书编辑的，虽然工资不高，但是能每天跟书打交道，很开心。林砚也跟她说了自己的打算，说想先休息几天，然后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为了钱而活。
“你一定会找到的。”苏晓看着他，眼神里满是鼓励，“你是个很认真的人，只要坚持自己喜欢的，肯定能做好。”
林砚看着苏晓的笑脸，心里的某个角落突然变得柔软。他想起以前的自己，每天起早贪黑，连抬头看夕阳的时间都没有，而现在，他不仅能和喜欢的女孩一起逛书店、看夕阳，还能带着梦里的碎片，对未来有了期待——这一切，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却又真实地握在手里。
送苏晓到小区门口时，苏晓转身对他说：“今天谢谢你陪我逛书店，我很开心。下次……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公园看书，那里的环境很好。”
“好！”林砚用力点头，“我随时都有空。”
苏晓笑着挥手道别，走进小区大门。林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转身往出租屋走。衣兜里的碎片传来微凉的触感，提醒他这一切不是梦。他摸了摸碎片，又看了看手里的书，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这碎片值多少钱，不管能不能从梦里带其他东西出来，他都要好好生活，珍惜眼前的一切——和苏晓的约定，新的工作，还有这个刚刚开始变得不一样的现实世界。
回到出租屋，林砚把碎片放在桌上，又拿出《人间草木》，坐在窗边开始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碎片上，符文里的金光微微闪烁，像是在回应着什么。他看着书里写的“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人雅士所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管得着吗？’”，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像叶凝霜在断云岭上的反击，就像自己辞职时的决绝，活着，就该痛痛快快，不被别人定义。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林砚把碎片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又把书放在床头。他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和苏晓的相处，想着镇魔镜碎片的秘密，想着梦里的莫言之和叶凝霜，嘴角带着笑意，渐渐进入了梦乡。
他不知道，在他睡着后，抽屉里的镇魔镜碎片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金光，符文开始旋转，一缕淡淡的浩然气从碎片里飘出来，顺着空气，钻进了他的眉心——两个世界的联系，正在以一种他无法预料的方式，继续加深着。而这场跨越现实与梦境的羁绊，才刚刚开始展现它真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