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们是含着热泪，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的。
那些特制的恒温箱，被他们护得比自己的命根子还重要。
送走所有人，秦哲却留了下来。
他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看着那张曾摆满国宝的长桌，久久不语。
灯光下，他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复杂难明的光。
“你吓到我了。”
许久，他才转身，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柳箐月，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顶级的商人。”
柳箐月挑了挑眉，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现在我发现我错了。”秦哲苦笑一声，推了推眼镜，“你不是商人，你是历史的渡人。你这一手，把我们所有的预案都打乱了。”
“哦？你们还有预案？”柳箐月来了兴趣。
“当然。”秦哲坦然道，“针对你的价值评估，你的潜在风险，以及……如何在你失控时进行约束的方案。”
他说的直接，毫不避讳。
柳箐月心中一凛，面上却笑了：“那现在呢？方案要改了？”
“要撕了重写。”秦哲的语气里，多了一种柳箐月从未听过的，近乎平等的尊重。“从今天起，你和国家之间，不是简单的合作与监控，而是最高级别的战略同盟。”
这句话，比任何承诺都重。
柳箐月心中那点因被监视而起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她挥挥手，打破了这有些严肃的气氛：“行了，秦大组长，别煽情了。绿灯已经为我敞开，我的各种公司执照，行业许可，什么时候能到我手上？”
“三天。”秦哲立刻恢复了高效的状态，“所有文件，都会送到你面前。服装、珠宝、国际贸易、古董修缮……还有什么想法，一并提出来，我帮你一次性搞定。”
“再加一个，生物医药。”柳箐月补充道。
“好。”
送走秦哲，柳箐月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姐！你刚才太帅了！”
赵茜茜像只小兔子，从楼上蹦了下来，抱着个抱枕，一双大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刚才那些老爷爷，眼泪哗哗的，我都看感动了！”
“那是，你姐我什么时候不帅？”柳箐月得意地扬起下巴。
林晚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依旧冷静，但柳箐月能感觉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多了一丝难言的温度。
“柳总。”
她递过来一个平板。
“这是我根据你的构想，草拟的几家公司的股权结构和初步运营方案，你过目一下。”
柳箐月接过平板。
箐月坊服装（华夏）有限公司。
箐月坊珠宝（华夏）有限公司。
华夏古董保护修缮有限公司（与故宫博物院联营）。
箐月坊国际贸易进出口有限公司。
箐月坊生物医药有限公司。
五个公司的框架清晰明了，连带着税务、法务、人事等方面的规划都做了初步预案。
柳箐月满意地点头：“就按这个来。林晚，公司注册的事你跟进。卫澜那边，安保和办公场地选址，让她立刻动起来。”
她顿了顿，看向一脸期待的赵茜茜。
“茜茜。”
“到！”赵茜茜立刻坐直，小脸紧绷。
“你还是我的总裁特助，兼任所有公司的……吉祥物。”
“啊？”赵茜茜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姐！我就不能当个副总什么的吗？听起来威风一点。”
“等你什么时候不拿灵泉水去浇你那盆多肉了，再考虑给你升职。”柳箐月无情地戳穿了她的小秘密。
赵茜茜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抱着抱枕缩到沙发角落画圈圈去了。
……
几天后，京郊新产业园区，总裁办公室。
柳箐月刚签完一份文件，手机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是那位国内顶尖的服装设计师，季先生。
“柳总！救命啊！”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季先生那快要哭出来的哀嚎。
“怎么了？”
“是那匹缂丝！您给我的那匹雨过天青色的缂丝！”
季先生的声音带着一种既兴奋又痛苦的癫狂。
“我……我不敢下剪刀啊！”
柳箐月有些想笑。
“柳总，您不懂！这不是布，这是活的！是艺术品，是文物！”
“我画了上百张设计稿，没有一张配得上它！我感觉我的剪刀只要一碰它，我就是历史的罪人！它是有灵性的，它在嘲笑我！它说我不配！”
柳箐月能理解一个顶级设计师面对神仙面料时的敬畏和心魔，正想开口安慰。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唐刀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干练的米色套裙，将那火爆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
但她那双总是含着三分风情的桃花眼，此刻，却是一片罕见的凝重。
柳箐月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季先生，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布料的价值，在于被裁成衣服穿在人身上，而不是锁在保险柜里。你慢慢想，想通了再动剪刀。”
她挂断电话，看向唐刀。
“出什么事了？”
唐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走到门口，确认门已关好，才快步走到柳箐月面前。
她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声音压得极低。
“柳总，我们可能有个麻烦。”
柳箐月垂眸，看向那份文件。
标题是：《关于周氏珠宝集团近期异常商业调查活动的报告》。
“周氏珠宝？”柳箐月眉头微蹙，“合作不是谈得很顺利吗？”
前两天，周氏的董事长亲自飞来京城，姿态放得极低，几乎是捧着合同求她签字。
“合作很顺利，但……”唐刀深吸一口气，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冷光，“他们太顺利了，反而起了疑心。”
“说重点。”
“他们一边在和我们拟定合作细节，一边，却在疯狂地打听我们那批‘老师傅’的来历。”
柳箐月的心，咯噔一下。
来了。
她就知道，这事瞒不了太久。
那些首饰的工艺，完全超出了现代技术的理解范畴。
凭空冒出来，不可能不引人怀疑。
唐刀继续说道：“他们不止是打听。卫澜那边截获到消息，周氏通过海外渠道，雇佣了三组顶级的商业调查员，其中一组，是以色列摩萨德退役特工组建的‘黑鸽子’。”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要查清我们背后，那个掌握着失传国宝技艺的、神秘的匠人组织。”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
柳箐月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老师傅”……
她上哪儿去给他们变出一群宋代的老师傅？
唐刀看着柳箐月的脸色，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
“柳总，最麻烦的不是这个。”
“周氏的董事长，昨天在酒会上，对一个世交透露了一个消息。”
“他说，为了表示对‘国匠’的尊重，也为了确保工艺的传承，他们将在下个月的合作发布会上，当着全国媒体的面，邀请我们的‘首席工艺大师’团队登台亮相，并授予他们‘周氏终身首席技术顾问’的荣誉。”
唐刀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柳箐月的心上。
“他们，要见人。”
“活的，能喘气的，会花丝镶嵌和累丝工艺的，会宋代工艺的老师傅。”
“柳总，发布会就在下个月。”
“我们……去哪儿给他们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