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档案馆的阁楼积着厚厚的灰,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里翻滚。吴起灵蹲在铁皮柜前,指尖划过泛黄的档案盒,“哗啦”一声抽出最底层的那册,封面上的“1997年城郊人口失踪案”已经褪色得几乎看不清。
“找到了吗?”韩舒芙递过一瓶矿泉水,瓶身凝着层薄薄的水汽。她今天没穿西装,换了件米白色的风衣,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少了几分商场上的锐利,多了些清爽。
吴起灵接过水,没拧开,而是指着档案册里夹着的一张老照片:“你看这个。”
照片是黑白的,边缘已经卷了角。画面里是荒村入口的老槐树,树下站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怀里抱着个小女孩,两人身后隐约能看到几个村民,脸上带着拘谨的笑。
“这是……”韩舒芙的指尖落在照片边缘的日期上,“1997年8月15日。”
“跟血契书最后一页的日期对上了。”吴起灵翻到档案册的记录页,指着其中一行,“当天荒村失踪了三个人,包括照片里这个叫王建军的男人,还有他女儿。”
韩舒芙凑近看,字迹是用钢笔写的,笔画工整却透着仓促,“失踪原因写的是‘疑似出走’,但下面附了张村民的证词,说当晚看到老槐树下有红光。”
“红光。”吴起灵重复了一遍,指尖在照片上的老槐树上敲了敲,“荒村地宫里的血契书也泛着红光,恐怕不是巧合。”
他把档案册往后翻,突然停在某一页。那是张手绘的荒村地图,用铅笔标注着几处房屋的位置,其中一间被圈了出来,旁边写着“陈家老宅”。
“这个陈家老宅,”韩舒芙看着地图,“我太爷爷的手稿里提过,说荒村以前有个姓陈的道士,擅长画符,后来不知怎么就疯了,死在老宅里。”
吴起灵的眼神沉了沉:“能找到陈家老宅的具体位置吗?”
“档案馆应该有更详细的地形图。”韩舒芙转身走向另一排铁柜,风衣的下摆扫过积灰的地面,扬起一阵细小的尘雾。
阁楼里安静下来,只有翻找档案的沙沙声。阳光慢慢移动,照在吴起灵的蓝夹克上,把布料上的褶皱都染成了暖黄色。他看着韩舒芙认真查找的背影,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安定——以前处理这些事,他总是一个人蹲在档案馆的角落,啃着冷掉的面包,对着模糊的线索发愁,而现在,身边多了个愿意陪他翻旧档案的人。
“找到了!”韩舒芙举着一张泛黄的地形图跑过来,脸上带着点兴奋,“你看,陈家老宅就在村子最东头,紧挨着后山的断崖。”
吴起灵接过地形图,和手里的档案地图比对,发现陈家老宅的位置正好对着地宫里血契书的摆放方向,“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
他突然想起昨晚在韩家别墅遇到的行尸,胸口的符咒边缘有个模糊的“陈”字,“那个行尸,可能跟陈家有关。”
韩舒芙的指尖微微收紧:“你的意思是,陈家老宅里有线索?”
“不止是线索。”吴起灵把档案册合上,声音沉了些,“恐怕是血契书的源头。”
离开档案馆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阳光正好,街边的梧桐树叶绿得发亮,蝉鸣一阵高过一阵。韩舒芙看着吴起灵把档案册小心地放进他那辆半旧的越野车后备箱,忍不住笑:“要不要换辆车?我车库里有辆闲置的SUV,性能比这个好。”
吴起灵拍了拍车座,“它陪我闯过不少坟地,有感情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够结实,撞鬼的时候能直接开跑。”
韩舒芙被他逗笑,眼角的弧度像弯月,“那至少让我请你吃顿饭吧?附近有家面馆,羊汤很地道。”
面馆开在老巷子里,木头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招牌。吴起灵刚坐下,就见韩舒芙熟练地跟老板打招呼,“两碗羊汤面,多放香菜,其中一碗加双倍辣。”
“你怎么知道我吃辣?”吴起灵有些惊讶。
“上次在你家吃馄饨,你加了半瓶辣椒油。”韩舒芙递过一双筷子,眼底的笑意藏不住,“而且你夹克口袋里总装着辣酱,上次掉出来我看到了。”
吴起灵摸了摸口袋,果然摸到个小小的玻璃罐,脸颊微微发烫。他低头看着桌上的醋瓶,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穿着精致的套装,站在荒村入口皱着眉,像是误入泥泞的天鹅,而现在,她能坐在油腻的面馆里,笑着跟他说要加双倍辣。
羊汤面端上来时,热气腾腾的,羊油的香气混着辣椒的呛味扑面而来。吴起灵埋头吃了一大口,辣得鼻尖冒汗,却觉得浑身舒畅。他抬眼时,正好看到韩舒芙小口吹着面条,嘴唇被烫得微红,像染上了胭脂。
“对了,”韩舒芙突然开口,“我让助理查了陈家的事,据说那个疯道士死前,把所有东西都锁在了老宅的地窖里,后来村子荒废,地窖就没人再打开过。”
“地窖……”吴起灵的筷子顿了顿,“地宫里的血契书放在石台上,石台下面是空的,说不定有通道连着老宅地窖。”
韩舒芙的眼睛亮了:“那我们今晚去陈家老宅?”
“不行。”吴起灵立刻摇头,“晚上阴气重,老宅又是凶地,太危险。”
“可是……”
“明天一早去。”他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却又放缓了些,“白天阳气足,就算有东西,也不敢轻易出来。”
韩舒芙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吃完面走出面馆,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吴起灵的影子穿着蓝夹克,背着黑渊秦皇剑的轮廓清晰可见,而韩舒芙的影子就在旁边,风衣的下摆和他的衣角偶尔会碰到一起。
“起灵,”韩舒芙突然停下脚步,“你以前总一个人查这些事吗?”
“嗯。”吴起灵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师父走后,就一个人。”
“会觉得累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吴起灵抬头看她,夕阳落在她的睫毛上,镀上一层金边。他想起那些在坟地里熬过的夜,被厉鬼追过的路,还有每次受伤后自己给自己包扎的狼狈,以前从不觉得累,可被她这么一问,突然就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些。
“以前不觉得,”他笑了笑,露出点难得的坦诚,“现在……好像没那么累了。”
韩舒芙的脸颊泛起微红,低下头,脚尖轻轻踢着地面:“那以后,我陪你一起查。”
吴起灵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夕阳格外暖。他想说点什么,却见韩舒芙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脸色慢慢变了。
“怎么了?”他问道。
“助理说,”韩舒芙挂了电话,声音带着点凝重,“刚才有人闯进了韩家别墅的书房,把太爷爷的手稿偷走了。”
吴起灵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背后的黑渊秦皇剑。剑鞘传来熟悉的冰凉,让他迅速冷静下来,“是冲着血契书来的。”
“对方没留下痕迹,”韩舒芙咬了咬唇,“但监控拍到一个穿黑袍的人影,手里拿着……跟地宫里一样的骨杖。”
夕阳渐渐沉下去,巷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吴起灵看着韩舒芙紧绷的侧脸,突然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动作有些笨拙,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别怕,”他说,“不管是谁,敢动你身边的东西,我都不会让他好过。”
黑渊秦皇剑的剑鞘在夕阳最后的余晖里泛着冷光,像是在呼应着他的话。韩舒芙看着他眼里的坚定,突然觉得,就算前路有再多鬼怪,只要身边有这个穿着蓝夹克的身影,就什么都不用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