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警灯在晨雾里明明灭灭,吴起灵靠在韩舒芙的车后座,左臂的伤口刚被草草包扎过。黑渊秦皇剑斜倚在座椅旁,剑鞘上的暗纹被车窗外溜进来的阳光照得若隐若现,他盯着那抹流动的金光,忽然想起刚才韩舒芙说时泛红的耳尖,喉间忍不住低笑出声。
笑什么?副驾驶座的韩舒芙回头看他,指尖还沾着消毒水的凉意。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西装套裙,此刻却挽着袖子,发梢沾着崖边带回来的草屑,与平日里在韩氏集团会议室里雷厉风行的模样判若两人。
吴起灵挑眉晃了晃缠着绷带的左臂:笑某人刚才差点被骨猴挠成花瓜,还嘴硬说安神符能镇煞。
那也比某人强。韩舒芙转身时,珍珠耳环在晨光里划出弧光,用自己放血当阵引,下次是不是打算直接把麒麟血灌进剑里?她顿了顿,声音忽然软下来,下次别这么冒险了,起灵。
最后两个字像羽毛扫过心尖,吴起灵突然觉得伤口不那么疼了。他正想说些什么,韩舒芙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二字让她瞬间敛了神色。
大小姐,您让查的事有眉目了。电话那头的张叔声音压得很低,骨山附近近半年失踪了七个人,全是二十到三十岁的男性,失踪前都去过城郊的。
鬼市?吴起灵忽然坐直身体。他对这地方有印象,是都市边缘自发形成的夜市,白天看着和普通集市没两样,一到午夜就会冒出些卖古物、符咒的摊子,鱼龙混杂得很。
张叔,把失踪者的资料发过来。韩舒芙挂了电话,指尖在平板上快速滑动,调出的监控画面里,七个失踪者都在鬼市入口处接过同一个穿黑袍的人递来的黄符。
这符有问题。吴起灵凑近屏幕,瞳孔骤缩,边缘的朱砂纹是噬魂阵的残笔,看着像是新手画的,却用了活人的指血当引子。他指尖点向画面角落,你看这人的手腕,黑袍底下露出的不是皮肤,是青灰色的鳞片。
韩舒芙猛地放大画面,果然在黑袍袖口看到片闪着冷光的鳞片,形状竟和骨山上那些骨猴翅膀的纹路有些相似。难道和锁魂阵是一伙的?
不止一伙。吴起灵从背包里翻出个证物袋,里面装着片从骨猴身上掰下的碎骨,这骨头里渗着尸油,却有活物的气息,更像是被人用符咒强行出来的傀儡。他忽然想起什么,张叔说的鬼市在哪?现在过去看看。
鬼市坐落在旧城区的拆迁楼之间,正午的阳光照在空荡的摊位上,竟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韩舒芙踩着高跟鞋走在布满碎石的路上,米白色西装裤沾了不少灰,却依旧脊背挺直:张叔说黑袍人只在午夜出现,白天这里都是些普通商贩。
普通商贩也未必干净。吴起灵忽然停在个卖旧书的摊子前,目光落在本泛黄的《周易》上。书页间夹着的半张黄符正隐隐发灰,和监控里黑袍人递出的符咒材质一模一样。
老板,这书怎么卖?他弯腰拿起《周易》,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那半张符,黑渊秦皇剑突然在剑鞘里轻颤了一下。
摊主是个瘸腿的老头,浑浊的眼睛在吴起灵的蓝夹克上转了转:看着给吧,都是些旧东西。
这符是你夹进去的?吴起灵突然加重语气,左手已经按在剑柄上。他能感觉到符纸里微弱的煞气,和骨山上的如出一辙。
老头脸色骤变,突然抓起身边的拐杖就往吴起灵头上砸。吴起灵侧身避开的同时,右腿精准踹在对方膝盖弯,老头一声跪倒在地,黑袍底下竟滚出个装着黑血的瓦罐。
说!黑袍人在哪?吴起灵踩着他的后背,黑渊秦皇剑的剑尖抵住他后颈,养骨煞、画噬魂符,你可知这是要折阳寿的?
老头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个青铜哨子,刚要吹响就被韩舒芙夺了过去。她将哨子扔给吴起灵,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头:韩氏集团正在竞标这片的拆迁项目,你要是老实交代,我可以让施工队绕开你这摊子。
利诱比威胁管用得多,老头立刻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黑袍人住在西边的废弃屠宰场!他说只要凑够七七四十九个阳年阳月生的男子魂魄,就能打开......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哨声,三四个穿黑袍的人影从拆迁楼后窜出来,手里都握着缠着符咒的短刀。吴起灵将韩舒芙往身后一拉,黑渊秦皇剑地出鞘,赤色光纹在阳光下骤然亮起:看来正主来了。
领头的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张布满鳞片的脸,嘴角咧开的弧度大得吓人:驱魔师?倒是省得我们去骨山找你了。他手里的短刀突然冒出黑气,把麒麟血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吴起灵冷笑一声,侧身躲过劈来的短刀,左手成拳砸在对方肋骨上。黑袍人闷哼一声,鳞片下的皮肤竟泛起青黑色,显然不是活人。是被煞气附身的尸体。他低声提醒韩舒芙,黑渊秦皇剑横扫而出,剑气斩断了另一个黑袍人的手臂,伤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泥。
韩舒芙从包里摸出捆红线,线头上缠着铜钱,甩出去正好缠住个黑袍人的脚踝。她猛地拽紧红线,铜钱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黑袍人像是被烫到般尖叫起来,身上的黑气瞬间淡了几分:是爷爷留下的镇魂绳!
干得漂亮!吴起灵借力跃起,膝盖顶在领头黑袍人的下巴上,同时挥剑斩断他持有的短刀。黑渊秦皇剑的赤色光纹突然暴涨,竟在剑身映出个扭曲的鬼影——正是骨山锁魂阵里的煞气所化。
原来锁魂阵的煞气附在你们身上。吴起灵眼神一凛,突然使出格斗术中的擒拿技,左手锁住黑袍人的咽喉,右手将剑刃贴在他心口,说!是谁派你们养煞的?
黑袍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突然诡异地笑起来:鬼王大人......很快就会降临......你们都得死......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爆开,化作漫天黑絮,只留下片青灰色的鳞片落在地上。
其余几个黑袍人见状纷纷自爆,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吴起灵捡起地上的鳞片,发现背面刻着个模糊的字,和骨山上石柱的符文如出一辙。
鬼王?韩舒芙皱眉看着鳞片,难道和百鬼夜行的传说有关?
吴起灵将鳞片收进证物袋,黑渊秦皇剑上的赤色光纹渐渐平息:传说千年前有位鬼王被封印在骨山,看来有人想破印放出他。他看向韩舒芙,蓝夹克的袖口沾了些黑泥,你先回公司,查失踪者的生辰八字,看看有没有什么共同点。我去废弃屠宰场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韩舒芙不容置疑地站直身体,从包里拿出副手套戴上,别忘了,我们是搭档。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巧的定位器塞进他手里,这是韩氏最新的追踪器,遇到危险就按红色按钮,我能立刻定位到你。
吴起灵看着掌心的定位器,突然觉得有些烫手。他刚想说屠宰场太危险,却对上韩舒芙坚定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走吧。他把定位器揣进兜里,黑渊秦皇剑归鞘时发出轻响,不过得听我指挥,不许乱跑。
韩舒芙笑着点头,快步跟上他的脚步。拆迁楼之间的风带着铁锈味,阳光被破碎的窗棂切割成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吴起灵走在前面,蓝夹克的背影在空荡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挺拔,韩舒芙看着他握着剑柄的手,忽然觉得那些关于鬼王、煞气的传说,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废弃屠宰场的铁门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院子里堆着些腐烂的木板,墙角的野草长得比人还高,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吴起灵示意韩舒芙待在门口,自己则握着黑渊秦皇剑,小心翼翼地走进主楼。
主楼里光线昏暗,地上的血渍早已发黑,墙角的铁钩上还挂着些残破的肉皮。吴起灵的目光扫过墙上的符咒,突然停在个用血画的阵法上——正是锁魂阵的完整版,只是中心缺了块,像是被人硬生生挖走了。
看来这里才是真正的阵眼。他伸手触摸阵法边缘的血渍,黑渊秦皇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剑身映出的影子里,竟站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人,正举着刀朝门口的韩舒芙刺去!
小心!吴起灵猛地转身,想也没想就朝门口冲去。韩舒芙刚察觉到背后的风声,就被一股大力扑倒在地,耳边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吴起灵压抑的痛哼。
她慌忙回头,只见个黑袍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短刀正插在吴起灵的后背——那里正是骨山留下的旧伤处。黑袍人还想再刺,却被吴起灵反手抓住手腕,他忍着剧痛起身,将韩舒芙护在身后,黑渊秦皇剑的赤色光纹在剧痛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伤她者,死。吴起灵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眼底翻涌着麒麟血特有的红光。他突然发力,竟硬生生捏碎了黑袍人的手腕,同时拔剑出鞘,赤色剑气如怒龙般冲出,瞬间将黑袍人劈成两半。
韩舒芙扶住摇摇欲坠的吴起灵,摸到他后背温热的血时,声音都在发颤:起灵!你怎么样?
吴起灵靠在她肩上,呼吸有些急促,却还不忘调侃:都说了让你待在门口......话没说完就咳嗽起来,蓝夹克的后背已被鲜血浸透。
韩舒芙咬着唇拿出手机,指尖抖得按不准号码:别说话了,我叫救护车!
别叫。吴起灵按住她的手,指腹擦过她发红的眼角,去你车后备箱,拿......拿那个黑色箱子。
韩舒芙立刻反应过来,那是她特意为他准备的急救箱,里面有爷爷留下的疗伤符。她刚要跑出去,却被吴起灵拉住衣角。
韩舒芙。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别担心......我死不了。
阳光透过屠宰场的破窗照进来,落在他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上,韩舒芙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她用力点头,转身朝门外跑去,高跟鞋踩在血渍斑斑的地上,发出急促而坚定的声响。
吴起灵靠在墙上,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忽然低笑一声。后背的伤口疼得厉害,却抵不过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他低头看着掌心的定位器,红色按钮的位置被汗水浸得发亮,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或许,有个搭档,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