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里的青烟还未散尽,吴起灵捂着左臂的伤口靠在岩壁上,金红色的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韩舒芙正用最后一截纱布给他包扎,指尖触到他发烫的皮肤时,忍不住皱紧了眉:“麒麟血压制不住鬼气了?”
“那母虫带了尸煞的余毒。”吴起灵看着溶洞深处那条漆黑的隧道,红焰麒麟剑在他掌心微微震颤,“里面的东西不简单,得先离开这里。”
韩舒芙刚扶着他站起来,隧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叮咚”声,像是老式门铃被按响。紧接着,一道嘶哑的男声顺着风飘出来,带着诡异的机械感:“外卖……我的外卖到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荒郊野岭的地下溶洞里,怎么会有人叫外卖?
“叮咚——”门铃声又响了,这次更近了些,仿佛就在隧道口,“超时要给差评的哦……”
吴起灵握紧红焰麒麟剑,剑身的红芒骤然亮了几分:“是声煞,用活人怨气模拟人声,引我们过去。”
韩舒芙却注意到隧道口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色塑料袋,袋子上印着本地连锁餐厅的logo,里面鼓鼓囊囊的,还冒着热气。“起灵,你看那个……”
吴起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拧得更紧了。塑料袋上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被放在那里的,而袋子里透出的热气中,混杂着一缕极淡的阴气——不是尸煞那种狂暴的阴邪,反而带着点……市井气?
“谁会给鬼送外卖?”韩舒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塑料袋。袋子里传来“哗啦”声,像是有汤汁晃荡,“闻着像城南那家老字号的馄饨。”
“别碰!”吴起灵拉住她的手腕,指尖的麒麟血让她打了个激灵,“阴气裹着阳气,是用活人的气息做饵。”
话音未落,隧道里又响起那道嘶哑的声音,这次带着点委屈:“我都等半小时了……再加个卤蛋行不行?记账上。”
韩舒芙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定位显示他们还在骨山范围内,而附近的商家列表里,城南那家馄饨店的头像正闪着红光,下面有一行小字:夜间特送,风雨无阻。
“真有人下单了。”她点开订单详情,收货地址赫然写着“骨山溶洞三号隧道,张先生收”,下单时间是半小时前,备注里写着“多放香菜,加卤蛋”,“付款方式是……冥币?”
吴起灵凑过来看了眼,瞳孔微缩。订单页面的角落里,有个模糊的头像,像是用夜视摄像头拍的——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坐在隧道深处,面前摆着张折叠桌,桌上空无一物,只有个孤零零的骨瓷碗。
“是养虫人的同伙。”吴起灵将红焰麒麟剑横在胸前,“用外卖做引子,想让我们主动进去。”
“可这外卖……”韩舒芙看着那个还在冒热气的塑料袋,突然想起刚才溶洞里消散的魂魄,“会不会是那些工人的怨气凝聚的?他们生前可能经常点这家的馄饨。”
隧道里的门铃又响了,这次带着点不耐烦:“再不来我取消订单了啊!”
吴起灵突然按住她的肩膀,眼神变得锐利:“你带着陈医生和王师傅先出去,开车回市区。”
“那你呢?”韩舒芙抓住他的蓝夹克,指节泛白,“你想自己进去?”
“这是冲我来的。”他拍了拍她的手背,红焰麒麟剑的剑柄在她掌心印下温热的触感,“红焰麒麟能镇邪,你拿着它,阴气近不了身。”
韩舒芙却把剑塞回他手里,从包里翻出个小巧的电击器:“我跟你一起去。别忘了,我是你的雇主,总得知道自己的钱花在了哪里。”她扯了扯嘴角想笑,眼角却有点发热,“而且……送外卖这种事,两个人快些。”
吴起灵看着她眼里的执拗,突然笑了。他拉起她的手,将塑料袋拎起来:“走,给‘张先生’送外卖去。”
隧道比想象中更宽,墙壁上每隔几步就贴着张泛黄的外卖单,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全是“多加辣”“不要葱”之类的备注,收款人都是“张先生”。阴气在这里变得很稀薄,反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馄饨香,混杂着卤蛋的咸香,让人恍惚间忘了身处险境。
走了约莫百十米,前方出现微光。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背对着他们坐在折叠桌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后脑勺却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往外渗着黑血。
“终于来了。”男人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左眼是浑浊的白,右眼却黑得像墨,“我的馄饨还热吗?”
他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歪着,显然是被人拧断的。桌上的骨瓷碗里,盛着半碗凝固的黑血,而他面前的地面上,散落着十几张揉皱的外卖单,每张上面都有牙印。
“你不是人,也不是鬼。”吴起灵将韩舒芙护在身后,红焰麒麟剑的红芒映得男人的脸忽明忽暗,“是执念凝聚的地缚灵,困在这隧道里重复死前的事。”
男人——或者说这道执念——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只是指着塑料袋:“我的卤蛋呢?备注里加了的。”
韩舒芙突然想起订单详情,试探着说:“店家说卤蛋卖完了,下次补给你?”
男人的笑容僵住了,右眼的黑瞳孔骤然放大:“骗人……他们都骗我……”他猛地拍向桌子,骨瓷碗里的黑血溅出来,落在地上竟燃起幽蓝的火苗,“我等了三十年,就想吃个带卤蛋的馄饨……”
三十年?韩舒芙心头一震。这家馄饨店才开了五年,说明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死前。
“你是谁?”吴起灵的剑刃离男人的喉咙只有寸许,“谁让你在这里装神弄鬼?”
男人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中山装下的身体发出“咔啦”的声响,像是骨头在重组。他的左臂突然伸长,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朝着韩舒芙抓来,嘴里却还在念叨:“加卤蛋……加卤蛋……”
吴起灵侧身挡在韩舒芙面前,红焰麒麟剑横扫而出,剑风带着金红色的火光,将男人的手臂劈成两半。断裂的伤口处没有血,只有无数白色的细线缠绕着,像是被泡发的纸浆。
“是纸人!”韩舒芙看清那些细线其实是纸纤维,“他是用死人纸扎的假人,被怨气附了身!”
男人的身体在火光中裂开,露出里面塞满的旧报纸,报纸上的日期都是三十年前的,其中一张社会新闻的角落里,印着个年轻男人的照片——和眼前的“张先生”长得一模一样。
新闻标题写着:“青年夜遇劫匪,被抛尸骨山隧道”。
“原来你是被劫杀的。”吴起灵的剑顿了顿,“执念不散,是想找到凶手?”
男人的动作突然停了,裂开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说……给我带卤蛋馄饨……让我在这里等……”他的右眼流出黑色的泪,“等了三十年……他没来……”
“他是谁?”韩舒芙追问,“是不是养寄魂虫的人?”
男人没有回答,身体开始像纸一样卷曲,嘴里反复念着一个地址:“城西老造纸厂……三车间……”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他的身体彻底化作纸灰,被隧道里的风卷走。折叠桌上的骨瓷碗“当啷”一声碎了,里面滚出个东西——不是卤蛋,是枚生锈的铜钥匙,上面刻着“3”的字样。
“城西老造纸厂早就拆了。”韩舒芙捡起钥匙,上面还沾着纸灰,“三车间……会不会和养虫人有关?”
吴起灵看着纸灰消散的方向,红焰麒麟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剑身上的麒麟纹发出耀眼的红光。他低头看向剑身映出的影子——隧道深处的黑暗里,不知何时站了个穿黑袍的人,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数十个和“张先生”一模一样的纸人。
“看来正主来了。”吴起灵将韩舒芙拉到身后,剑指黑袍人,“出来吧,别躲躲藏藏的。”
黑袍人没有动,只是缓缓掀开了竹篮的盖子。那些纸人突然睁开眼睛,全是左眼白右眼黑,齐刷刷地朝着两人鞠躬,动作整齐得像提线木偶。
“吴起灵,韩小姐。”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黑袍下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多谢两位帮我‘唤醒’了张先生,他可是我最满意的作品。”
韩舒芙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赵天雄木屋墙壁上的尸油味,只是更浓郁,还混着纸浆的腥气。
“是你养的寄魂虫,也是你扎的纸人。”吴起灵的麒麟血在体内沸腾,红焰麒麟剑的温度越来越高,“骨山秘契到底是什么?你想从秦皇剑里得到什么?”
黑袍人发出桀桀的笑,笑声在隧道里回荡,震得头顶的碎石簌簌下落:“等你们去了造纸厂,自然会知道。”他突然将竹篮往前一推,所有纸人都活了过来,四肢着地朝着两人爬来,“这些‘外卖’,请两位笑纳。”
纸人的指甲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吴起灵将韩舒芙往隧道外推:“拿着钥匙去开车,我随后就到!”
“我不——”
“听话!”吴起灵的剑刺穿最前面的纸人,金红色的火焰瞬间将其点燃,“这是命令!”
韩舒芙看着他被纸人包围的背影,蓝夹克在火光中猎猎作响,最终咬了咬牙,转身朝隧道外跑去。跑出几步,她回头望去,只见红焰麒麟剑的光芒如同一轮小太阳,将黑暗的隧道照得如同白昼,而那些扑上去的纸人,都在光芒中化为灰烬。
她握紧手里的铜钥匙,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城西老造纸厂,三车间——她知道该去哪里了。
隧道深处,吴起灵一剑劈开最后一个纸人,喘着粗气靠在岩壁上。左臂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鬼气顺着血液往心脏蔓延。他看着黑袍人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引他去造纸厂?正好,他也想看看,这骨山秘契背后,到底藏着什么阴谋。
红焰麒麟剑的光芒渐渐收敛,剑身上映出他眼底的火焰。给鬼送外卖?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