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钢厂的废墟在晨光中显露出狰狞的轮廓,昨夜的火光与嘶吼仿佛仍凝固在焦黑的钢铁上。吴起灵靠在锈迹斑斑的管道上,左臂的纱布已被新的血迹浸透,秦皇剑-红焰麒麟斜插在身旁的碎石堆里,剑鞘上的麒麟纹色泽黯淡,像是耗尽了力气。
韩舒芙蹲在他面前,用消毒棉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边缘的污渍。医用酒精渗进皮肉时,吴起灵的肌肉猛地绷紧,却始终没哼一声,只是望着远处烟囱顶端盘旋的晨雾,眼神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黑袍人提到的‘老地方’,你想到什么了吗?”韩舒芙的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他的思绪。镊子夹着新的纱布穿过伤口,她的指尖微微发抖,却比昨夜在锅炉室时稳了许多。
吴起灵的喉结动了动,视线落在秦皇剑-红焰麒麟的剑柄上。那上面雕刻的火焰纹路里,似乎藏着细碎的光斑在游动,与他血脉里的灼热感遥相呼应。“十年前,我在城西孤儿院待过三个月。”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些微沙哑,“那里后来因为一场大火烧没了,院长说那场火来得蹊跷,像是有东西在故意引火。”
韩舒芙的动作顿了顿。她查过吴起灵的档案,只知道他自小在不同的孤儿院辗转,具体经历却是一片空白,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迹。“你的意思是,黑袍人指的是孤儿院旧址?”
“不确定。”吴起灵摇摇头,接过她递来的绷带,自己动手缠绕手臂,“但他提到秦皇剑-红焰麒麟时,语气里的贪婪不像是装的。这把剑跟着我十几年,除了师父没人知道它的来历,连特勤队的古籍库里都查不到相关记载。”
他系紧绷带的动作突然停住,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不远处的废料堆后面,有片阴影正在不自然地扭曲,边缘泛着淡淡的灰黑色,像是被水洇开的墨渍。
“站到我身后。”吴起灵抓起秦皇剑-红焰麒麟,剑身离鞘的瞬间,赤红色的火焰腾起半尺高,将周围的晨雾都染成了暖色调。他能感觉到那团阴影里的怨气——比昨夜的火鬼稀薄,却带着更阴冷的恶意,像是附着在骨头上的冰碴。
阴影里缓缓走出个矮小的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梳着两条麻花辫,脸上沾着未干的泥渍。那是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眼眶黑洞洞的,嘴角却咧着诡异的笑容,手里还攥着半块发霉的面包。
“哥哥,陪我玩呀。”小女孩的声音像是用指甲刮过玻璃,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她往前迈了一步,脚下的碎石突然渗出黑色的粘液,顺着纹路爬向吴起灵的鞋底。
“是地缚灵。”韩舒芙迅速从包里翻出符咒,指尖的朱砂在黄纸上划出急促的弧线,“这种灵体被固定在特定区域,通常是横死的孩童所化,攻击性不强,但擅长制造幻觉。”
话音未落,小女孩突然消失在原地。吴起灵猛地转身,秦皇剑-红焰麒麟的剑尖堪堪停在韩舒芙颈侧——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第二个小女孩,正咧着嘴往她脖颈里吹气,冰冷的气息让韩舒芙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滚开!”吴起灵手腕翻转,剑刃带起的赤焰擦着韩舒芙的发丝掠过,小女孩的身影被火焰穿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但更多的黑影从废墟的缝隙里钻了出来,都是些孩童的模样,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断了腿,密密麻麻地围拢过来,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呢喃。韩舒芙的镇灵符在掌心发烫,金光却比昨夜黯淡了许多,显然是连续使用后灵力不足。
“这些不是普通的地缚灵。”吴起灵将韩舒芙护在身后,剑身在身前划出一道火焰屏障,“它们的怨气里掺了别的东西,像是……被人刻意喂养过。”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孩童灵体的脸,突然定格在最前面那个缺了只眼睛的男孩身上。那男孩的校服上印着模糊的校徽,图案与十年前孤儿院的标志惊人地相似。
“你们是……”吴起灵的声音有些发紧,体内的麒麟血突然躁动起来,像是在呼应某种久远的记忆。秦皇剑-红焰麒麟的火焰变得忽明忽暗,剑身上浮现出断断续续的画面——燃烧的木屋,哭喊的孩童,还有个穿着黑袍的人影站在火场中央,手里举着个闪烁着绿光的瓶子。
“是他……是他把我们关起来的……”缺眼男孩的黑洞洞的眼眶里流出黑色的泪水,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说要养肥我们的怨气,给‘大人’当点心……”
更多的灵体开始躁动,它们的身影变得扭曲,渐渐融合成一团巨大的黑影,黑影中隐约能看到无数只手在挣扎,嘴里重复着同一个名字:“黑袍……黑袍……”
吴起灵的心跳骤然加速。十年前那场大火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他躲在床底下,透过床板的缝隙看到黑袍人走进院长办公室,看到那个绿光瓶子被放在书架最高层,还听到院长嘶哑的质问:“你答应过不会伤害孩子们的!”
“麒麟血的持有者,果然在这里。”黑影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里面传出黑袍人沙哑的笑声,“那些孩子的怨气,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些有趣的往事?”
“是你放的火!”吴起灵的瞳孔骤然收缩,秦皇剑-红焰麒麟的火焰暴涨,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包裹,“孤儿院的人都是你杀的!”
“杀?多难听。”黑袍人的声音带着戏谑,“我只是帮他们解脱,顺便……养出最纯粹的怨气。你看,它们现在多有活力。”
黑影猛地膨胀起来,无数只孩童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抓向吴起灵的脚踝。韩舒芙立刻甩出符咒,黄纸在接触到黑影的瞬间爆发出金光,却只让那些手停顿了半秒,便又继续往前蠕动。
“你的符咒对它们没用。”黑袍人的笑声在废墟上空回荡,“这些怨气已经和地脉连在了一起,除非你想把半个城市的地皮都掀了,否则永远杀不完。”
吴起灵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麒麟血能镇邪,亦能焚邪,但若被怨气引动,也会反噬自身。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按住右臂的伤口,将体内的麒麟血往掌心汇聚。淡红色的光芒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竟与秦皇剑-红焰麒麟的火焰产生了共鸣,两种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赤金色的光柱。
“你以为靠这点力量就能破局?”黑袍人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别忘了,你体内的麒麟血,本就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
“计划?”吴起灵的动作顿了顿,赤金色的光柱在他掌心微微晃动,“什么计划?”
黑影突然剧烈地扭曲起来,像是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黑袍人的声音变得尖锐:“等你找到孤儿院的地窖,自然会知道……记住,带上你的剑,它会帮你打开门的……”
话音未落,黑影突然化作无数只黑蝶,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消失在晨光里。那些孩童的灵体也随之消散,只在地上留下一圈圈黑色的印记,像是被灼烧过的痕迹。
废墟重归寂静,只剩下风吹过钢铁缝隙的呜咽声。韩舒芙扶住脱力的吴起灵,发现他的皮肤烫得惊人,像是在发高烧。“你怎么样?”她拿出体温计塞进他腋下,数字瞬间飙升到四十度。
“没事。”吴起灵推开她的手,挣扎着站起身,秦皇剑-红焰麒麟在他手中微微颤抖,像是在催促着什么,“去孤儿院旧址。”
韩舒芙看着他眼底跳动的火焰,那里面除了决绝,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恐惧。她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只能默默点头,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我的车停在外面。”
车子驶离炼钢厂时,吴起灵回头望了一眼那座高耸的烟囱。晨光中的烟囱投下长长的阴影,像是一条蛰伏的巨蟒,正缓缓睁开眼睛。他握紧手中的秦皇剑-红焰麒麟,剑身上的麒麟纹似乎活了过来,在他的手背上烙下滚烫的印记。
十年前的那场大火,黑袍人提到的计划,还有他身上这神秘的麒麟血……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早已化为焦土的孤儿院。吴起灵知道,那里有他必须面对的真相,或许,还有他一直不敢记起的噩梦。
韩舒芙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她能感觉到吴起灵身上散发出的寒意,那不是来自邪祟的怨气,而是源于他内心深处的挣扎。她没有说话,只是悄悄加快了车速,将窗外的喧嚣远远抛在身后。
前路或许布满荆棘,但这一次,他不会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