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傍晚被一场暴雨笼罩。豆大的雨点砸在“灵犀事务所”的玻璃门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把窗外的霓虹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吴起灵正坐在桌前擦拭秦皇剑-红焰麒麟,剑身在灯光下泛着赤红流光,剑鞘上的麒麟纹仿佛在呼吸般微微起伏。
“叮铃——”门铃被风撞得作响,韩舒芙推门进来时,白色风衣的肩头已经湿透。她手里拿着个烫金请柬,边角被雨水浸得发皱,“刚从城西老宅回来,管家在门垫下发现这个,没有寄件人。”
吴起灵抬头的瞬间,鼻尖萦绕的消毒水味被她身上的雪松香气取代。他放下擦剑布,目光落在那张请柬上——暗紫色的封面上烫着银色花纹,仔细看竟是无数扭曲的人脸,在灯光下像活过来似的蠕动。
“阴气很重。”他伸手接过请柬,指尖触到纸面的刹那,秦皇剑-红焰麒麟突然发出嗡鸣。麒麟血在血管里微微发烫,这是遇到凶煞时才有的反应,“打开看看。”
韩舒芙拆开缎带的动作有些迟疑。请柬里的信纸是暗黄色的,墨迹像干涸的血,写着一行诡异的字:“诚邀贵客于子时赴镜花楼,共赏镜中月。”落款处只有个模糊的镜形印记,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
“镜花楼?”吴起灵皱眉,这个名字在本市的典籍里出现过,是民国时期的一栋戏楼,据说三十年代毁于一场大火,旧址就在现在的金融街地下,“早就该成灰烬了。”
他捏起那点暗红色粉末凑到鼻尖,瞳孔骤然收缩——是尸蜡,而且带着镜煞特有的阴寒之气。“是十三楼那个工程师的同党,”他将请柬丢在桌上,指尖燃起一簇金红色的火焰,“想引我们去他的老巢。”
火焰舔舐着请柬,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化为灰烬,反而让那些银色人脸更加清晰,甚至发出细碎的窃笑声。韩舒芙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几本书哗啦落地。
“有点意思。”吴起灵熄灭指尖的火,拿起秦皇剑-红焰麒麟站起身。蓝翔夹克的拉链被他拉高到领口,露出里面黑色的作战服,“这东西能屏蔽阳气,看来对方很清楚我的底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路灯的光晕里飘着无数细小的黑影,仔细看竟是用雨水凝成的小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映着只窥视的眼睛。韩舒芙看着那些镜子,突然想起下午在老宅书房看到的旧报纸,1937年镜花楼那场大火,据说烧死了整整一个戏班,当时的班主就叫“镜先生”。
“我查到些资料,”她拿出手机调出照片,屏幕上的报纸字迹模糊,“镜花楼的班主擅长幻术,能让观众看到心里最想的东西,最后那场火,有人说是他用幻术让整个戏班自相残杀。”
吴起灵的目光落在报纸角落的插图上,那是面嵌在舞台中央的巨大铜镜,形状和今天请柬上的印记一模一样。“是镜煞的老祖宗,”他握紧剑柄,赤红剑气在掌心流转,“普通镜煞靠反光作祟,这东西能直接侵入心神,比十三楼那个厉害十倍。”
话音刚落,桌上的请柬突然自动翻开,背面浮现出一行新的字:“韩小姐的曾祖母,当年也是座上宾。”韩舒芙浑身一僵,她曾听奶奶说过,太奶奶年轻时确实在镜花楼听过戏,后来就变得疯疯癫癫,总说镜子里有个人在跟她抢身体。
“他在针对你。”吴起灵挡在她身前,麒麟血的热度让周围的空气都暖了几分,“子时之前,我送你回老宅,那里有你家祖传的镇宅符,能暂时护住心神。”
“我不回去。”韩舒芙抬头时,眼里没有丝毫惧意,“太奶奶的事,我必须弄清楚。而且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她从包里拿出个小巧的紫檀木盒,里面装着三枚铜钱剑,“这是我托人找的法器,虽然不如你的秦皇剑,但总能帮上点忙。”
吴起灵看着她倔强的眼神,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个穿着高定套装的千金小姐,在凶宅里也是这样,明明吓得脸色发白,却非要跟着他看个究竟。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个护身符:“这是用麒麟血浸过的,贴身戴着。”
子时的钟声敲响时,金融街的霓虹灯突然集体熄灭。雨水冲刷过的地面像面巨大的镜子,映出栋古色古香的戏楼虚影——飞檐翘角,朱漆大门,门楣上“镜花楼”三个金字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来了。”吴起灵将韩舒芙护在身侧,秦皇剑-红焰麒麟出鞘的瞬间,赤红剑气撕裂雨幕,在地面划出道金色弧线,“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离开我身边,更别看任何反光的东西。”
踏入戏楼的刹那,雨声戛然而止。大堂里灯火通明,八仙桌旁坐满了“观众”,穿着民国时期的服饰,却个个面色青白,眼睛空洞地盯着舞台。正中央的戏台上铺着猩红地毯,那面巨大的铜镜嵌在背景里,镜面光滑如镜,却照不出任何影像。
“吴先生,韩小姐,这边请。”个穿着长衫的侍者飘到面前,他的脚根本没沾地,脸在灯光下忽明忽暗,“班主在楼上雅间等着呢。”
吴起灵没说话,只是剑指微抬,赤红剑气擦过侍者的衣角。对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周围的“观众”齐刷刷转过头,空洞的眼睛里流出黑色的泪水,顺着青白的脸颊往下淌。
“别理他们,都是镜中幻影。”他握紧韩舒芙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跟着我的脚步走,踩在红毯的边缘。”
通往二楼的楼梯铺着暗红色地毯,每一步踩上去都像踩在棉花上。韩舒芙能感觉到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看她,那些“观众”的脸渐渐变成太奶奶的模样,嘴里还喃喃着:“别信镜子里的话……”
雅间的门是虚掩的,推开时闻到股浓郁的脂粉味。里面坐着个穿着戏服的男人,脸上画着精致的旦角妆容,正对着一面小铜镜描眉。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铜镜里映出的却是张布满烧伤疤痕的脸。
“终于来了。”男人的声音又尖又细,像用指甲刮过玻璃,“吴先生的麒麟血,韩小姐的纯阳命,正好凑齐我这镜中月的祭品。”
吴起灵将韩舒芙拉到身后,秦皇剑-红焰麒麟直指对方:“你就是镜先生?”
“是,也不是。”男人轻笑一声,周身突然泛起无数面小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不同的场景——有韩舒芙小时候在老宅迷路的样子,有吴起灵第一次拔出秦皇剑的瞬间,“我是所有困在镜中的怨念所化,你们越害怕,我就越强大。”
韩舒芙突然看到其中一面镜子里,太奶奶正穿着嫁衣对着她笑,伸手就要去碰。吴起灵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灼热让她瞬间清醒:“别看!是幻术!”
就在这时,所有的镜子突然炸裂,碎片像利刃般射向两人。吴起灵将韩舒芙护在怀里,侧身避开碎片的同时,右脚猛地踹向旁边的八仙桌。桌子带着劲风撞向镜先生,却径直穿了过去——对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渐渐和身后的大铜镜融为一体。
“躲进镜子里就安全了?”吴起灵冷笑一声,左手结印,麒麟血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剑身,“秦皇剑-红焰麒麟,破妄!”
赤红剑气拖着金色的尾焰,狠狠劈在大铜镜上。镜面瞬间布满裂纹,无数痛苦的哀嚎从里面传来,镜先生的身影在裂纹中扭曲挣扎:“不可能……你的麒麟血怎么会……”
“因为你不懂,”吴起灵一步步走近,剑刃抵在镜面上,“人心不是镜子,能困住的只有懦弱,困不住勇气。”
随着他手腕用力,整面铜镜轰然碎裂。那些“观众”的身影随之消散,戏楼开始剧烈摇晃,墙壁上的砖瓦渐渐化作齑粉。吴起灵拉着韩舒芙冲向大门,身后的镜花楼在一阵白光中彻底消失,只剩下金融街湿漉漉的地面,倒映着重新亮起的霓虹。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来。韩舒芙看着自己和吴起灵在水洼里的倒影,突然笑了出来:“原来镜子里也不全是坏东西。”
吴起灵低头看向水洼,里面的两人肩并肩站着,他的蓝翔夹克上沾着点灰尘,她的风衣下摆还在滴水,却莫名和谐。他伸手拂去她发梢的水珠,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脸颊,两人都顿了一下。
“回去吧,”他率先移开目光,耳尖有些发烫,“天亮还有事要处理。”
韩舒芙点点头,跟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水洼里的倒影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两颗越靠越近的心,在雨后的都市里悄然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