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漫过天台边缘时,吴起灵拽着韩舒芙缩回电梯井内侧。锈迹斑斑的钢缆在掌心硌出红痕,他能清晰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那些被咒印控制的员工正像提线木偶般围拢过来,鞋底碾过天台水泥地的声响里,还混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像是恐惧与被操控的意志在体内疯狂撕扯。
“抓稳了。”他低声道,左手扣住韩舒芙的手腕,将她往钢缆上方推了半尺。麒麟血的温热顺着接触点渗过去,韩舒芙攥着钢缆的手指微松,刚才被咒印红光扫过的脖颈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此刻正被那股暖意缓缓抚平。
“他们还有救吗?”她看着天台上那些面无表情的员工,其中几个还是经常在楼下咖啡厅碰到的熟面孔。此刻他们的瞳孔被红光染透,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正一步步逼近电梯井口,仿佛随时会扑下来。
“咒印没完成就能救。”吴起灵的目光落在天台中央的黑袍人身上。对方手里的权杖正随着诵经声微微震颤,顶端的红珠像活物般搏动,每一次跳动都有一道血线顺着咒印纹路蔓延,将围在咒印边缘的员工们连在一起。“那是‘血引咒’,靠活人精血催动,等最后一道血线连完,这些人就彻底成祭品了。”
话音未落,黑袍人突然停下诵经,权杖猛地指向电梯井方向。“躲够了就出来吧,吴起灵——”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麒麟血的味道,隔着三层楼板都能闻到。”
吴起灵眼神一凛,反手抽出背后的黑金斩神刀。刀身刚一离鞘就发出嗡鸣,金色的流光顺着刀刃游走,与天台上的血色红光撞在一起,空气中顿时炸开噼啪作响的气浪。
“你认识我?”他踩着摇晃的钢缆向上跃起,蓝翔夹克的衣角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沾着暗色污渍的工装裤。落地时脚尖在天台边缘一旋,黑金斩神刀顺势横扫,逼退了两个扑过来的被操控者。
那些人被刀风扫中,只是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的诡异笑容丝毫未变,反而张开嘴发出嗬嗬的低笑,再次围拢上来。他们的身体像是失去了痛觉,有个穿西装的男人甚至被自己踩碎的眼镜片划破了脸颊,血珠顺着下巴滴下来,眼神却依旧空洞。
“何止认识。”黑袍人缓缓转过身,兜帽下露出半张布满疤痕的脸,鼻梁处有一道狰狞的沟壑,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中间劈开又强行缝合,“二十年前,你父亲吴振南毁掉的那座湘西祭坛,我可是亲眼看着它塌的。”
吴起灵握着刀的手猛地收紧。父亲的名字像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记忆深处。他只记得父亲是在一次驱魔任务中失踪的,母亲从未提过湘西祭坛的事,档案里也只有寥寥几笔“任务失败”的记录。
“你是当年漏网的余孽?”他的声音冷了下来,麒麟血在体内翻涌,金色的光芒从眼底溢出来,“我父亲从不滥杀无辜,看来你当年留着就是个祸害。”
“祸害?”黑袍人突然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怨毒,“他毁了我的道基,断了我飞升的路,现在他儿子又要来坏我的事——吴家的人,都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
他猛地举起权杖,红珠发出刺目的红光。天台上的血色咒印突然剧烈收缩,围在边缘的员工们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上的血线顺着皮肤表面向咒印中心汇聚,原本平整的水泥地上裂开无数道细密的血缝,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来。
“韩总,想办法切断血线!”吴起灵大喊一声,挥刀劈开扑到近前的三个被操控者。黑金斩神刀的刀刃划过他们的手臂,留下金色的刀痕,那些人动作一滞,眼神里闪过瞬间的清明,随即又被红光覆盖,再次扑上来。
“怎么切?”韩舒芙已经从钢缆上爬了上来,手里还攥着那根从储藏室带出来的钢筋。她看着那些纵横交错的血线,发现它们在接近员工脚踝的位置最细,像是随时会断裂。
“用这个!”吴起灵突然想起什么,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小盒子,扔给韩舒芙。“里面是朱砂混着雄鸡血,撒在血线最细的地方!”
那是他出发前特意准备的辟邪物,原本是防备普通阴邪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韩舒芙接住盒子打开,一股刺鼻的腥气扑面而来,里面的朱砂呈暗红色,还能看到细碎的羽毛残渣。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钢筋冲向离得最近的一个女员工。对方正茫然地站在血线边缘,脚踝处的血线像蚯蚓般蠕动。韩舒芙避开她伸过来的手,猛地将钢筋横在她两腿之间,同时抓起一把朱砂狠狠按在血线上!
“滋啦——”
血线被朱砂碰到的地方瞬间冒出白烟,女员工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空洞的眼神里突然恢复了一丝神采,踉跄着后退几步,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有用!”韩舒芙眼睛一亮,刚想处理下一个,却见黑袍人突然将权杖指向她。“不知死活的丫头!”
一道血色光箭破空而来,直指韩舒芙的后心。吴起灵见状,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像离弦的箭般扑过去,用后背硬生生挡在韩舒芙身前。
“噗——”光箭撞在他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蓝翔夹克的布料瞬间被染透,吴起灵闷哼一声,向前踉跄了两步,却反手将黑金斩神刀掷了出去。
长刀带着呼啸的金风直取黑袍人面门。对方显然没料到他受了伤还能发动攻击,仓促间举起权杖格挡。“铛”的一声脆响,权杖被刀身震得脱手飞出,红珠撞到旁边的水泥柱上,裂开一道细纹。
“你找死!”黑袍人又惊又怒,没了权杖的支撑,血色咒印的光芒顿时暗淡下去。他突然撕开黑袍,露出里面缠满符咒的身体,那些符咒上的字迹正随着他的呼吸渗出鲜血,“既然你这么想替你爹还债,我就先用你的麒麟血祭旗!”
他双臂张开,身上的符咒突然燃起幽蓝的火焰,整个人的气势暴涨,天台上的血线再次活跃起来,这一次竟然开始逆向流动,从咒印中心反哺到那些被操控者体内。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员工们眼神再次变得狂热,动作也快了数倍,像潮水般涌向吴起灵。其中几个被朱砂逼退过的人甚至开始用头撞向黑金斩神刀的刀身,仿佛要硬生生扑上来同归于尽。
“韩舒芙,去捡权杖!”吴起灵捂着流血的后背,踢开一个扑过来的男人,“红珠碎了咒印就破了!”
韩舒芙立刻朝着权杖落地的方向冲去。刚跑出两步,就被一个穿着保洁服的阿姨抓住了脚踝——正是之前在金融中心见过的那个总爱给她塞糖果的李阿姨。此刻对方的眼睛里满是红光,指甲深深掐进韩舒芙的小腿,嘴角流着涎水,发出嗬嗬的笑声。
“李阿姨,醒醒!”韩舒芙又急又痛,却不忍心用钢筋打下去。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吴起灵刚才的动作,抓起一把朱砂狠狠按在李阿姨的手背上。
白烟再起,李阿姨惨叫着松开手,眼神恢复了清明,看着自己掐出的血痕,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我……我刚才做了什么啊……”
韩舒芙没时间安慰她,趁机挣脱,踉跄着扑到水泥柱旁,一把抓起地上的权杖。刚握住杖身,就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扎着血管,权杖顶端的红珠裂缝里渗出粘稠的黑血,滴在她手背上,瞬间灼出几个小水泡。
“抓紧了!”吴起灵的声音带着喘息,他已经被十几个被操控者围在中间,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但黑金斩神刀的刀光却越来越盛,每一次挥砍都能带起成片的金色流光,逼得那些人无法近身。
韩舒芙咬紧牙关,忍着手臂的剧痛,将权杖猛地砸向旁边的消防栓!“哐当”一声巨响,红珠撞在金属接口上,彻底碎裂开来,暗红色的汁液溅得到处都是,腥臭的气味弥漫开来。
随着红珠碎裂,天台上的血色咒印骤然失去光泽,那些蔓延的血线像退潮般缩回地下,被操控的员工们同时瘫软在地,眼神里的红光褪去,露出劫后余生的茫然。
黑袍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上的符咒瞬间化为灰烬,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般瘫倒在地,兜帽滑落,露出布满疤痕的整张脸,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不……不可能……”他盯着吴起灵,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恐惧,“猩红祭礼……大人会……”
话没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化作一缕黑烟,被风一吹就散了,只留下地上一件空荡荡的黑袍。
天台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光,映照着满地狼藉。
吴起灵拄着黑金斩神刀,缓缓站直身体,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蓝翔夹克的后背已经被染成了深褐色。他看着那些瘫在地上的员工,又看向手里还握着断裂权杖的韩舒芙,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
“结束了?”韩舒芙扔掉权杖,快步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背后的伤口,脸色瞬间白了,“你流了好多血!”
“小伤。”吴起灵摆摆手,刚想再说点什么,眼前突然一黑,身体晃了晃。麒麟血刚才为了压制咒印邪气消耗过度,此刻终于撑不住了。
韩舒芙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男人的重量压过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麒麟血特有的暖意,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连忙稳住心神:“别乱动,我现在叫救护车……不,叫我的私人医生,他处理这种伤更专业。”
她掏出手机的手微微发颤,看着吴起灵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脸,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刚才他用后背替自己挡下那道血箭时,她甚至以为自己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别担心……”吴起灵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疲惫,“我爹当年……比这伤重多了……”
话没说完就彻底昏了过去,呼吸却还算平稳。韩舒芙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稳些。夜风吹过天台,带着远处的车鸣声,她低头看着怀里昏迷的男人,蓝翔夹克的领口沾着血污,却掩不住那份骨子里的坚韧。
她轻轻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私人医生的电话,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立刻带最好的设备来环球金融中心天台,动作快。”
挂了电话,她抬头看向远处的星空。猩红祭礼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但那个黑袍人提到的湘西祭坛,还有父亲失踪的真相,显然都藏着更深的秘密。
而她知道,只要身边这个男人醒来,他们就必须继续走下去。无论是鬼怪横行的黑夜,还是藏在阴影里的阴谋,她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只站在远处看着了。
这一次,她要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