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停歇时,天已擦黑。吴起灵坐在韩舒芙的车里,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黑色的血渍正一点点渗透出来。麒麟血虽能压制邪祟,但那水鬼的阴气中混着河底沉积的怨煞,像附骨之疽般啃噬着伤口。
“去我那里吧。”韩舒芙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后视镜里映出吴起灵苍白的脸色,“我家有祖传的驱邪符水,比医院的消毒水有用。”
吴起灵没拒绝。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黑金斩神刀的刀柄。刀身传来微弱的震颤,像是在预警着什么。刚才河面上浮现的黑色符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纹路扭曲如蛇,带着一种献祭仪式特有的血腥感。
“那符号,你见过类似的吗?”韩舒芙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见过两次。”吴起灵睁开眼,眼底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麒麟血在加速运转,“一次在郊区老宅的墙皮里,一次在青铜令牌上。”他顿了顿,“那不是普通的鬼纹,更像是某种契约印记。”
车子驶入市中心的别墅区,在一栋现代风格的独栋别墅前停下。韩舒芙推门下车时,管家已经撑着伞等在门口,看到吴起灵手臂上的伤,脸上露出惊讶。
“张叔,准备一间带浴室的客房,再把祖父留下的那个樟木箱子取来。”韩舒芙吩咐道,引着吴起灵往里走。
别墅内部装修极简,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花园,只是此刻夜色沉沉,花草的影子在灯光下投映在墙上,像张牙舞爪的鬼影。吴起灵的目光扫过客厅角落的摆钟,钟摆的影子在墙上晃动,竟与河面上的鬼纹有几分相似。
“这里的风水动过。”他突然开口。
韩舒芙脚步一顿:“你是说……有问题?”
“不是凶煞,是人为改了气场。”吴起灵走到摆钟前,指尖在钟面上轻轻一点,“有人用阵法锁住了这里的阳气,让阴性能更容易聚集。”他转身看向韩舒芙,“最近家里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
韩舒芙蹙眉回想:“前几天凌晨,总是听到阁楼有弹珠落地的声音,张叔上去看过,什么都没有。”
这时张叔抱着樟木箱子过来,箱子上了铜锁,表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小姐,这箱子有二十年没动过了,先生当年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
韩舒芙接过箱子放在桌上,从项链上取下一把小巧的金钥匙:“现在就是万不得已。”
锁芯转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陈旧的气息飘散开来。箱子里铺着红绸,放着几本线装古籍和一个青瓷瓶,瓶身贴着泛黄的符纸。韩舒芙拿起青瓷瓶递给吴起灵:“这就是符水,祖父说能解百邪。”
吴起灵拧开瓶塞,一股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瓶中液体泛着微光。他倒出一些在手心,搓热后按在伤口上,纱布下立刻传来“滋滋”的声响,像是有东西在灼烧。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但眼底的金光却亮了几分。
“有效。”他喘了口气,“你祖父也是玄门中人?”
“嗯,他年轻时救过不少人,后来退隐了才做起生意。”韩舒芙看着他缓和下来的脸色,松了口气,“这些古籍里或许有关于鬼纹的记载,我找找看。”
她翻着古籍时,吴起灵走到窗边,黑金斩神刀突然发出一声轻鸣。他转头看向花园,月光下,草坪上的洒水器正在自动喷水,水流落在地面的痕迹,竟隐隐连成了那个鬼纹的形状。
“不好!”他猛地推开窗户,一股阴冷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书页哗哗作响。
草坪上的洒水器突然停止工作,地面的水迹开始渗出黑色的液体,像墨汁一样晕染开来。几个模糊的黑影从液体中爬出来,四肢扭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正是之前在河里见过的水鬼!
“它们怎么找到这里的?”韩舒芙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不是它们找来的,是这阵法引它们来的。”吴起灵抓起黑金斩神刀,刀身暗芒流转,“有人想借你的家宅布阵,用你的阳气献祭!”
他冲出房门时,水鬼已经爬过草坪,指甲刮擦着别墅的玻璃幕墙,发出刺耳的声响。吴起灵踏在草坪上,脚下的黑色液体立刻像活物般缠上他的脚踝,带着刺骨的寒意。
“滚开!”他低喝一声,麒麟血之力运转,周身腾起淡淡的金雾,黑色液体瞬间被灼烧得蒸发。
最前面的水鬼扑了上来,吴起灵侧身避开,同时剑指并拢,点向它的天灵盖。金色的光点没入,水鬼身体一僵,化作一滩黑水。但更多的水鬼涌了上来,它们似乎比在河里时更凶猛,身上的怨气也更重。
“这些水鬼被强化过!”吴起灵挥刀劈开扑来的黑影,“它们的怨气里混了别的东西!”
韩舒芙站在二楼窗边,看着他在黑影中厮杀,手指紧紧攥着古籍。她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与鬼纹相似的图案,旁边写着几行小字:“猩红祭,需三魂七魄为引,聚阴煞之地,以血亲为祭,唤鬼王降世……”
血亲?韩舒芙心里一沉,难道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就在这时,别墅的大门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开,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水鬼走了进来,正是之前在河里被打散形体的红衣水鬼!它的身形比之前凝实了许多,脸上的长发分开,露出一张腐烂的脸,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黑洞洞的窟窿。
“替身……献祭……”红衣水鬼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它的目光锁定了二楼的韩舒芙,张开双臂扑了上去。
“休想!”吴起灵察觉不对,转身掷出黑金斩神刀。刀身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钉在红衣水鬼的后背,暗金色的刀气爆发开来,将它钉在墙上。
红衣水鬼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刀气中不断扭曲,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消散。它的伤口处涌出黑色的雾气,重新凝聚成实体,甚至变得更加巨大。
“它在吸收阵法的阴气!”吴起灵心头一紧,这才明白对方的真正目的——不是杀韩舒芙,而是用她的家宅作为祭坛,让红衣水鬼完成某种蜕变!
他冲回别墅,刚踏上楼梯,就看到韩舒芙举着青瓷瓶,将符水泼向红衣水鬼。符水落在鬼身上,燃起金色的火焰,但火焰很快就被黑色雾气吞噬。
“快躲开!”吴起灵纵身跃起,将韩舒芙扑倒在地。两人刚滚到一边,红衣水鬼的利爪就拍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坚硬的红木楼梯瞬间被抓出五道深沟。
吴起灵趁机拔出墙上的黑金斩神刀,反手一刀劈向红衣水鬼的脖颈。刀身切入时,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阻力,像是劈在坚硬的石头上。红衣水鬼缓缓转过头,黑洞洞的眼眶盯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
“麒麟血……好美味的祭品……”它的声音变得清晰,带着一种不属于鬼物的阴冷,“鬼王大人会喜欢的……”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黑色的光点,融入别墅的墙壁里。紧接着,整栋别墅的墙面开始渗出黑色的纹路,那些纹路迅速蔓延,最终在客厅的正中央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鬼纹,与河面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鬼纹亮起红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心传来,韩舒芙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身体不受控制地向鬼纹飘去。
“抓住我!”吴起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麒麟血之力顺着手臂涌入她体内,抵消了那股吸力。但鬼纹的力量越来越强,他的脚下开始出现裂痕,整个人被一点点拉向中心。
“起灵!”韩舒芙挣扎着想去够桌上的古籍,那里记载着破阵的方法,却被吸力牢牢困住。
吴起灵咬着牙,将黑金斩神刀插入地面,刀身爆发出耀眼的金光,暂时稳住了身形。他看着韩舒芙苍白的脸,突然笑了笑:“还记得我教你的剑指吗?”
韩舒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并拢手指,学着他的样子凝聚力量。虽然她的灵力微弱,但在麒麟血的引导下,指尖也泛起了一点微光。
“瞄准鬼纹的中心,跟我一起念:破!”
“破!”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金色的光点与微弱的灵光同时射向鬼纹中心。光点落下的瞬间,鬼纹剧烈震动起来,红光忽明忽暗,吸力也减弱了几分。
“再加把劲!”吴起灵催动全身麒麟血,黑金斩神刀的刀身开始发烫,仿佛有一头麒麟要破刀而出。
就在这时,鬼纹中心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甲漆黑,抓向最近的韩舒芙!
千钧一发之际,吴起灵猛地推开韩舒芙,自己却被那只手抓住了脚踝。一股比水鬼阴气强百倍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他低头看去,那只手的手腕上,赫然戴着一枚青铜令牌——与他之前见过的那枚,一模一样!
“找到你了……麒麟血的继承者……”缝隙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吴起灵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身体被猛地拽向缝隙。他死死抓住黑金斩神刀,刀身与地面摩擦出火花,在地板上划出深深的沟壑。
“起灵!”韩舒芙扑过去想抓住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吴起灵看着她焦急的脸,突然将黑金斩神刀抛给她:“拿着刀,去城郊废弃工厂,找一个叫老九的人,他能解这鬼纹!”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被彻底拉入缝隙,鬼纹瞬间闭合,墙壁上的黑色纹路也随之消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别墅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韩舒芙握着黑金斩神刀,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指尖还残留着刀身的温度。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她孤单的影子,她深吸一口气,擦掉眼角的泪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无论那个缝隙通向哪里,她都一定要把吴起灵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