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事务局的越野车停在旧街区入口时，雨丝正斜斜地织着夜幕。吴起灵将那把失了灵性的鬼谷雨伞扔进证物箱，转身就看到韩舒芙正踮脚往车后座够急救包——她脚踝的纱布不知何时渗出了暗红，显然是刚才在戏楼打斗时牵扯到了伤口。
“别动。”吴起灵按住她的肩膀，自己弯腰从后座翻出碘伏和纱布，“我来吧。”
他半蹲在车边，指尖触到她脚踝时，韩舒芙下意识缩了一下。不是因为疼，是他掌心的温度太烫，混着雨水落在皮肤上，像有细小的火苗在跳。她别过脸看向车窗外，雨幕里的旧街区像浸了墨的宣纸，只有远处特殊事务局的探照灯偶尔刺破黑暗。
“刚才在戏楼，谢谢你。”韩舒芙的声音很轻，被雨刷器的“唰唰”声割得有些碎，“若不是往生契……”
“你本可以不用跟着来的。”吴起灵打断她，缠纱布的动作很稳，力道却不自觉放轻了，“韩氏集团的总裁，没必要卷进这些脏事里。”
韩舒芙转过头，路灯的光恰好落在她眼里，亮得像淬了星子：“可你在这儿。”
吴起灵的动作顿了顿，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起身时，蓝翔夹克的下摆扫过车座，带起一阵淡淡的机油味——那是他刚从汽修厂取回来的，前几天追一只骨妖时被刮破了袖口，补好的地方还留着新鲜的线脚。
“回市区吧。”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引擎发动的瞬间，副驾的韩舒芙突然“咦”了一声。
她手里捏着一片深紫色的鳞片，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不知是从哪里沾来的：“这是什么？”
吴起灵瞥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那鳞片的纹路他太熟悉了——去年在湘西处理过一起蛊祸，被他用秦皇剑-红焰麒麟劈碎的百足蛊，鳞片就是这模样。可湘西离这座城市千里之遥，蛊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哪来的？”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刚才在戏楼门口捡的，以为是普通的碎玻璃……”韩舒芙的话没说完，就见吴起灵猛地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里，他已经推开车门冲进了雨里。
戏楼门口的积水中，散落着数十片同样的深紫色鳞片，顺着水流往街角的排水口汇聚。吴起灵俯身抓起一片，鳞片入手冰凉，指尖刚碰到，就有细微的刺痛传来——鳞片上竟带着倒刺。
“是活的。”他低骂一声，抬头看向排水口的方向。那里的水面正咕嘟咕嘟冒着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蠕动。
“怎么了？”韩舒芙也撑着伞跟了过来，脚踝的伤让她走得有些踉跄。
“是蛊虫。”吴起灵拽过她的伞往自己这边倾了倾，“而且是群居的百足蛊，这东西以阴气为食，却更喜欢……活人的精血。”
话音未落，排水口突然喷出一股浑浊的水花，数十条筷子长的紫色虫子顺着水流爬了出来。它们长着百足，头部有一对螯钳，爬行时发出“沙沙”的声响，所过之处，积水竟泛起了黑泡。
“秦皇剑-红焰麒麟！”吴起灵低喝一声，腰间的剑匣自动弹开，赤红的剑身带着烈焰出鞘。他横剑一扫，火焰瞬间在地面燃起一道火墙，将百足蛊拦在里面。
蛊虫被火焰灼烧，发出尖锐的嘶鸣，身体蜷缩成一团，却没立刻死去，反而互相啃噬起来，很快就融合成一条手臂粗的大虫，螯钳上甚至长出了骨刺。
“这东西能合体？”韩舒芙倒吸一口凉气，往生契在掌心亮起红光，“需要我做什么？”
“用往生契护住自己！”吴起灵叮嘱道，脚下猛地发力，人已跃过火墙，秦皇剑-红焰麒麟直刺大虫的头部，“这些蛊虫被人养过，有灵智，别被它们的螯钳碰到！”
剑尖刺入蛊虫身体的瞬间，吴起灵只觉得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剑身的火焰竟被蛊虫体内的粘液浇灭了几分。大虫吃痛，猛地甩动身体，百足拍打着地面，掀起的水花里竟藏着细小的虫卵，溅到旁边的墙壁上，立刻孵化出小蛊虫。
“该死，是子母蛊！”吴起灵暗骂一声，不得不收回剑格挡。他最擅长的是近身格斗，可面对这种不断分裂的蛊虫，硬拼只会吃亏。
眼角的余光瞥见韩舒芙站在火墙另一侧，正用往生契的红光逼退爬过来的小蛊虫。她的伞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蓝翔夹克的领口被雨水打湿，却依旧牢牢捏着契书，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舒芙，退后！”吴起灵突然喊道，同时左手成拳，麒麟血的灼热气息在拳锋凝聚。他记得湘西的老蛊师说过，百足蛊最怕至阳至刚的力量，麒麟血正是它们的克星。
他避开大虫的螯钳，侧身贴近，右拳带着烈焰狠狠砸在蛊虫的头部。“嘭”的一声闷响，蛊虫的甲壳裂开一道缝隙，黑色的粘液喷溅出来，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大虫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身体剧烈扭动，竟硬生生从甲壳里钻出数条小蛊虫，朝着韩舒芙的方向扑去。
“小心！”吴起灵想回防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小蛊虫冲破火墙的薄弱处。
就在这时，韩舒芙突然将往生契挡在身前，红光暴涨，竟在她身前形成一道光盾。小蛊虫撞在光盾上，瞬间被烧成了灰烬。可她也被光盾的反震力推得后退几步，脚踝一崴，重重摔倒在地上。
“舒芙！”吴起灵目眦欲裂，体内的麒麟血骤然沸腾。他不再留手，秦皇剑-红焰麒麟插进地面，赤焰顺着剑身蔓延，很快就在地面织成一张火网，将大虫完全罩住。
“以我精血为引，焚尽魑魅魍魉！”他念动口诀，掌心逼出一滴金色的血液，滴落在剑身上。
“轰——”
火焰瞬间窜起数米高，火网内传来大虫绝望的嘶鸣，那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化作一阵焦臭的黑烟。火网散去后，地面只留下一滩黑色的灰烬，连一片鳞片都没剩下。
吴起灵立刻冲到韩舒芙身边，将她扶起来：“怎么样？有没有被咬到？”
韩舒芙摇摇头，脸色却白得吓人，抓住他胳膊的手一直在抖：“我没事……就是脚有点疼。”
吴起灵低头看向她的脚踝，刚才包扎好的纱布已经被血水浸透。他没再多说，直接打横将她抱起，往越野车的方向走去。
“放我下来吧，我能走。”韩舒芙挣扎了一下，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还有蓝翔夹克上淡淡的烟火气。
“别动。”吴起灵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再乱动，我就把你扔给剩下的蛊虫当诱饵。”
韩舒芙乖乖不动了，只是悄悄把脸埋得更深了些。雨还在下，打在他的发梢，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带着一点微热的温度。
回到车上，吴起灵找出干净的纱布重新给她包扎。这次他的动作格外轻，像是在处理什么易碎的珍宝。韩舒芙看着他低垂的眼睫，突然轻声问：“这些蛊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吴起灵包扎的手顿了顿：“有人在养它们。”他抬头看向车窗外的雨幕，眼神变得锐利，“百足蛊需要极阴的环境才能存活，戏楼里的阴气刚好适合。但能让它们合体变异，背后一定有懂蛊术的人在操控。”
“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不一定。”吴起灵发动汽车，“或许是冲着那把鬼谷雨伞，或许……是冲着秦皇剑-红焰麒麟，或者……”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副驾的韩舒芙，“是冲着能使用往生契的人。”
韩舒芙的心沉了下去。她一直以为这些事情离自己很远，直到遇到吴起灵，才知道平静的都市之下，藏着这么多汹涌的黑暗。
“别怕。”吴起灵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开口，“有我在。”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韩舒芙瞬间安下心来。她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分明，虎口处还留着刚才被蛊虫粘液灼伤的红痕，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冲动。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吴起灵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雨还在下，越野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城的路上。车窗外的霓虹透过雨丝，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吴起灵知道，百足蛊的出现绝不是偶然，这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阴谋，或许就与幽冥归途的裂缝有关。
但他现在没心思想这些。掌心传来的温度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沉寂已久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他侧过头，看到韩舒芙正望着窗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蓝翔夹克的领口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或许，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有个人陪着，也不算太坏。
他握紧了她的手，脚下微微加了点油门。越野车冲破雨幕，朝着城市的灯火处驶去，身后的旧街区再次被黑暗吞噬，只留下排水口处，一滩未干的积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蠕动，泛着幽微的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