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韩舒芙的声音在死寂的火葬场里掷地有声，她将桃木剑横在身前，掌心的黑金斩神刀突然迸出寸许金芒，“今天谁也别想动他。”
为首的红衣人似乎被她的话逗笑了，面具下传出沉闷的笑声：“韩家丫头，你祖父当年都没能彻底破了猩红祭，凭你？”他缓缓抬起手，指尖缠绕着一缕黑雾，“何况，你的小情人已经快成祭品了，黑雾血正在被祭纹吸走，再过半个时辰，他就是具空壳。”
韩舒芙猛地看向石柱，吴起灵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几道暗红色的纹路正顺着皮肤往心脏蔓延，那是猩红祭的鬼纹在侵蚀他的血脉。她甚至能看到他脖颈处的血管在微微搏动，每一次跳动，都有一丝微弱的金光被鬼纹吞噬。
“别分心！”老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经将七八张符咒贴在周围的石柱上，黄符遇风自燃，化作金色的火焰在半空组成一道简易的结界，“这些祭司会操控尸气，被缠上就麻烦了！”
话音未落，左侧两个红衣人突然动了。他们像两道红色的影子飘到结界边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柄青铜短刃，刃身泛着幽绿的光，显然淬了剧毒。短刃劈在结界上，金色火焰剧烈晃动，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丫头，用斩神刀！”老九一边往嘴里塞着什么药丸，一边从背包里掏出铜钱剑，“这刀认主麒麟血，但你是韩家血脉，能引动它三成威力就够了！”
韩舒芙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黑金斩神刀的刀柄。刀身比刚才更烫，像是有团火在里面燃烧。她想起吴起灵握刀时的样子——手臂肌肉贲张，眼神锐利如鹰，每一次挥刀都带着破风的锐响。
“喝！”她学着他的样子沉腰发力，将全身力气灌注在双臂，黑金斩神刀被她高高举起。刀身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那些原本围着鬼纹吟唱的红衣人像是被烫到一般，纷纷后退了半步。
“有点意思。”为首的红衣人冷笑一声，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铃铛，“可惜，太晚了。”
铃铛被他轻轻晃动，发出的声音却不似寻常铜铃清脆，反而像无数指甲刮擦玻璃，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随着铃声响起，地上的猩红鬼纹突然沸腾起来，暗红色的纹路里渗出粘稠的液体，像血液一样缓缓流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石柱上的吴起灵猛地抽搐了一下，原本半睁的眼睛彻底闭上，胸口的起伏几乎消失。韩舒芙看得心头一紧，就在这时，她胸前的玉佩突然裂开一道缝，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脖颈流遍全身，与掌心斩神刀的力量撞在一起。
“嗡——”
黑金斩神刀发出一声震耳的鸣响，刀身的金光突然暴涨，竟在韩舒芙身前凝成一道半透明的麒麟虚影。那麒麟仰头咆哮，无形的气浪瞬间冲散了刺耳的铃声，几个离得近的红衣人被气浪掀飞，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韩家的护心玉……”为首的红衣人面具下的眼神终于变了，“原来你祖父把这东西给了你！”
韩舒芙没空理会他的话，她能感觉到玉佩正在快速变冷，显然刚才那一下耗尽了它积攒多年的灵力。但此刻她握着斩神刀的手却充满了力量，刀身传来的震颤与她的心跳渐渐同步，仿佛这把刀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老九！”她扬声喊道，“怎么破阵？”
“砍鬼纹的七个角！”老九正被三个红衣人缠住，铜钱剑舞得密不透风，“每个角都有尸气聚成的眼，砍碎它们！”
韩舒芙目光扫过地上的巨大鬼纹，果然在七个转折处看到一团团翻滚的黑雾，那些黑雾里隐约能看到无数人脸在挣扎，正是被祭礼吞噬的冤魂。她不再犹豫，提刀冲向最近的一个角。
“拦住她！”为首的红衣人厉声喝道。
两个红衣人立刻放弃围攻老九，提着短刃朝韩舒芙扑来。他们的速度快得惊人，脚不沾地，像两道红色的闪电。韩舒芙虽然没学过格斗，但这些日子跟着吴起灵见了不少阵仗，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左边的短刃，同时将斩神刀横劈出去。
“嗤啦！”
金光闪过，右边那个红衣人的青铜短刃直接被劈成两半，刀势不减，顺着对方的肩膀划了下去。红衣人发出一声惨叫，身上的红袍瞬间被鲜血染红，但伤口处却没有流出正常的血液，而是涌出黑色的粘液，带着浓烈的腐臭味。
“是养尸人！”老九的声音带着警示，“他们早就把自己炼成半尸了，砍头才能彻底杀死！”
韩舒芙心头一凛，刚要补刀，左边的红衣人已经扑到近前，短刃直刺她的胸口。她急忙后仰，短刃擦着鼻尖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想起吴起灵教过的话——对付阴邪，要比它们更狠。
她猛地拧腰，左手抓住对方持刃的手腕，右手的斩神刀顺着对方的手臂滑下，刀刃贴着骨头向上一挑！
“啊——”
红衣人的整条手臂被齐肩斩断，黑色的粘液喷了韩舒芙一身。她忍着恶心，反手一刀劈在对方脖颈处。这一次她用足了力气，金光包裹的刀刃直接将对方的头颅砍了下来，滚落在地的头颅面具脱落，露出一张青紫肿胀、毫无生气的脸。
解决掉两个红衣人，韩舒芙没时间喘息，立刻冲到鬼纹的第一个角，举起斩神刀狠狠劈下。金光与黑雾碰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响声，黑雾里传来无数凄厉的尖叫，那些挣扎的人脸渐渐消散，鬼纹的一角随之暗淡下去。
“还有六个！”老九已经解决了自己的对手，正往她这边靠拢，“快！祭纹在反噬了！”
韩舒芙抬头看去，只见地上的鬼纹虽然暗淡了一角，其余部分却亮得更加刺眼，暗红色的液体流动得更快，甚至开始冒泡。石柱上的吴起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显然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她咬紧牙关，转身冲向第二个角。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的动作越来越快，斩神刀的金光也越来越盛。每当刀身砍在鬼纹的角上，就能看到吴起灵的身体轻轻一颤，手臂上蔓延的暗红色纹路会暂时停下，甚至微微后退。
“就是这样！”老九在她身后护着，不断用符咒击退试图靠近的红衣人，“麒麟血在反抗！丫头再加把劲！”
第三个，第四个……当韩舒芙砍碎第五个鬼纹角时，为首的红衣人终于按捺不住了。他一把扯掉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左眼是正常的黑色，右眼却浑浊不堪，像是蒙着一层血膜。
“找死！”他低吼一声，双手结印，地上的鬼纹突然掀起一股血浪，朝着韩舒芙拍来。血浪里裹挟着无数残肢断骸，腥臭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小心！这是他用活人精血炼的血煞！”老九脸色大变，将所有符咒都扔了出去，“用斩神刀的刀芒！集中意念！”
韩舒芙被血浪逼得连连后退，她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带着强烈的恶意，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吞噬。危急关头，她脑中突然闪过吴起灵的样子——他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候笑得格外灿烂，好像再强的敌人也不过是练手的靶子。
“你说过，这刀能斩百鬼！”她对着黑金斩神刀低声说道，仿佛在对那个被困的人说话，“那今天，就斩给他们看看！”
话音落下，她将全身的力气、甚至那枚已经破碎的玉佩最后残留的灵力，全部灌注到斩神刀中。刀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金色的刀芒延伸出数米长，像一道劈开黑暗的闪电。
“破！”
她迎着血浪挥出一刀，金光与血浪碰撞的瞬间，整个火葬场仿佛都安静了。下一秒，血浪如同被烈日照射的冰雪般迅速消融，为首的红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刀芒余波扫中，半个身子都化作了飞灰。
地上的猩红鬼纹失去了力量支撑，迅速变得黯淡，最后像墨水一样渗入泥土，消失不见。
随着鬼纹消散，束缚着吴起灵的石柱发出一声脆响，裂开无数缝隙，最后轰然倒塌。吴起灵失去支撑，软软地倒在地上。
“吴起灵！”韩舒芙顾不上其他，踉跄着跑过去，跪在他身边。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听到她的声音，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她满身血污却毫发无伤的样子，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没跑啊。”
韩舒芙看着他苍白的脸，眼眶突然一热，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她握紧他的手，他的手很凉，但掌心的温度却让她莫名安心。
“我说了，要救你。”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而且，我做到了。”
吴起灵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他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擦去她的眼泪，却没力气抬起手。
“笨丫头……”
老九拄着铜钱剑走过来，看着地上昏迷的红衣人和倒塌的石柱，长长舒了口气：“行了，猩红祭暂时破了，但鬼王的引子还在，以后麻烦少不了。”他看了看韩舒芙，又看了看吴起灵，“先把这小子弄回去疗伤吧，麒麟血耗损太多，得好好补补。”
韩舒芙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扶起吴起灵，想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就在这时，吴起灵一直插在腰间的黑金斩神刀突然自己弹了出来，刀身旋转着飞到两人面前，最后稳稳地落在吴起灵空着的那只手里。
刀身贴着他的掌心，发出一阵温和的轻鸣，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守护。
韩舒芙看着那把刀，又看了看怀里闭上眼睛的人，突然觉得，不管未来有多少麻烦，只要他们三个还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黑色宾利缓缓驶离了火葬场。车厢里，吴起灵靠在后座上睡得很沉，韩舒芙坐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替他处理着伤口。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他穿着的蓝翔夹克上，也落在她紧紧握着他的那只手上，温暖而安宁。
但谁也没注意到，在吴起灵衣领的阴影里，一点极淡的猩红正在悄然闪烁，像一颗等待复苏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