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带着雨后的湿冷,卷走了刚才激战留下的血腥气,却驱不散空气中残留的阴戾。韩舒芙扶着几乎脱力的吴起灵,指尖能清晰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以及蓝翔夹克下肌肉因过度透支而产生的轻微颤抖。
“先下去。”吴起灵喘匀了些气,挣开她的搀扶站直身体,黑魂素装唐刀被他拄在地上,刀身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这里的阴气会吸引低级阴物,不能久留。”
韩舒芙点点头,按下对讲机吩咐安保处理现场,特意强调要避开那些保安的尸体——她很清楚,被百鬼幡吞噬过的躯体早已不是普通尸体,必须由吴起灵这样的人来处理。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声控灯在他们脚步间明明灭灭,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韩舒芙看着吴起灵握着刀柄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虎口处甚至渗出了血丝,显然刚才那最后一击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麒麟血……对你的身体负担很大?”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吴起灵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算是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每一次强行催动,都会像被烈火灼烧经脉,事后要疼好几天。”
韩舒芙沉默了。她想起刚才那道冲天的金光,想起夜空中隐约浮现的麒麟虚影,原来那震撼的力量背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她悄悄加快脚步,与他并肩时,目光不经意扫过他脖颈处——蓝翔夹克的领口没系紧,露出一小片皮肤,上面隐约有金色纹路褪去的痕迹,像某种神秘的图腾。
走到十七楼时,吴起灵突然停住脚步。这一层的走廊灯光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与他之前感知到的阴气源头完全吻合。
“这里的结界被动过手脚。”他蹲下身,手指拂过墙角一处不起眼的印记——那是用朱砂混合糯米粉画的简易符文,此刻边缘已经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韩舒芙凑近看了看:“这是……你让安保布置的临时结界?”
“是,但被人破坏了。”吴起灵指尖在符文上轻轻一点,一丝微弱的金光从指尖溢出,触碰到符文的瞬间,发黑的边缘竟冒出了细小的黑烟,“不是阴物做的,是人。”
“人?”韩舒芙皱眉,“你的意思是,有内鬼?”
“或者是懂行的人。”吴起灵站起身,黑魂素装唐刀在手中一转,刀身划破空气带起轻微的嗡鸣,“阴物不懂如何精准破坏符文的阵眼,只有了解阴阳术的人才能做到。”
他提着刀往走廊深处走,脚步放得极轻,蓝翔夹克的衣角擦过墙壁,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十七楼是韩氏集团的技术研发层,平时安保严密,此刻却空无一人——韩舒芙早已让无关人员撤离。
走到一间标着“数据存储中心”的房间前,吴起灵停下了。门是虚掩着的,门缝里透出一股比走廊更浓重的阴气,还夹杂着纸张燃烧后的焦糊味。
“小心。”他推开门的瞬间,左手已经凝聚起灵力,指尖泛着淡淡的金光。
房间里一片狼藉,服务器被推倒在地,线路散落得满地都是,最里面的档案柜燃着一小簇幽蓝色的火苗,正烧着一堆纸质文件。奇怪的是,那火苗明明在燃烧,却没有丝毫暖意,反而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是阴火。”吴起灵低喝一声,快步冲过去,没有用灭火器,而是直接将黑魂素装唐刀插进火堆旁的地面。刀身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乌黑的刀刃泛起一层白霜,寒气迅速蔓延开来,将那簇幽蓝色的火苗瞬间冻结成冰。
“这火能烧毁阴阳两界的东西,普通手段灭不掉。”他拔出刀,冰簇随着刀身移动碎裂开来,化作点点寒气消散,“有人在销毁证据。”
韩舒芙走到被烧毁的文件旁,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一片未燃尽的纸角。上面只剩下几个模糊的印记,像是某种公司编号,还有一个画了一半的符号,扭曲的线条看着有些眼熟。
“这个符号……”她皱起眉,“好像在公司的老档案里见过,似乎和二十年前的一个地产项目有关。”
“二十年前?”吴起灵的目光锐利起来,“夜离刚才也提到了二十年前,我父亲封印他们先锋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看来这并非巧合,韩氏集团的这栋大厦,甚至二十年前的某个项目,都可能与阴界的阴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吴起灵在房间里仔细搜查起来,黑魂素装唐刀的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不时闪过冷光,他的动作很专业,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连服务器的缝隙都没放过。韩舒芙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蓝翔夹克的帽子蹭到了柜角的灰尘,他却浑然不觉,此刻的他没有了刚才战斗时的凌厉,反而多了几分沉稳。
“找到了。”他突然在一个被推倒的服务器后面停下,捡起一枚小小的金属牌。那牌子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刻着和青铜钥匙相似的鬼纹,只是纹路更简单,边缘还有一个小小的“离”字。
“这是……夜离的东西?”韩舒芙凑过去看。
“不像。”吴起灵指尖摩挲着金属牌上的纹路,“这上面的阴气很淡,更像是某种身份标识。而且你看这里——”他指着“离”字旁边一个极细微的刻痕,“这是人为敲上去的,像是在传递什么信息。”
刻痕很新,显然是不久前才留下的,形状像是一个简化的“山”字。
“山?”韩舒芙思索着,“本市带山字的地方不少,最有名的是西郊的昆仑山分脉,还有……”她突然顿住,“二十年前那个地产项目,就在昆仑山脚下!”
吴起灵眼神一凛:“你确定?”
“确定。”韩舒芙肯定地点头,“我接手公司后整理过旧档案,那个项目后来因为资金链断裂烂尾了,当时的负责人还离奇失踪了,案子到现在都是悬案。”
资金链断裂?负责人失踪?二十年前?
几个关键词在吴起灵脑海里串联起来,与夜离的话渐渐重合。他握紧手中的金属牌,麒麟血在血管里隐隐躁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个项目的具体位置,能查到吗?”
“可以,我让助理发过来。”韩舒芙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但现在过去太危险了,已经快凌晨了。”
“越危险越要去。”吴起灵将金属牌收好,黑魂素装唐刀归鞘,刀身撞击刀鞘发出清脆的声响,“夜离故意留下这个线索,就是想引我们过去。但他既然敢留,就说明那里有我们必须知道的东西。”
韩舒芙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到了嘴边的劝阻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对于吴起灵这样的驱魔师来说,面对阴界的威胁,退缩从来不是选项。
“我跟你一起去。”她收起手机,语气不容置疑,“那是韩氏的项目,我必须知道真相。而且……”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疲惫的脸上,“你现在的状态,需要人照应。”
吴起灵刚想拒绝,对上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拒绝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他确实需要时间恢复灵力,有韩舒芙在,至少能处理一些世俗层面的麻烦。
“上车再说。”他转身往电梯口走,蓝翔夹克的背影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有些单薄,却异常挺拔。
地下停车场里,韩舒芙的车安静地停在角落。拉开车门时,吴起灵突然皱眉,看向不远处的三号电梯井——那里正是他之前标记的阴阳眼入口之一。此刻井口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隐约有黑色的雾气在涌动。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他冷笑一声,重新拔出黑魂素装唐刀,刀身的寒气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韩舒芙,上车锁好门,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话音未落,电梯井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指甲抓挠金属壁。紧接着,数道黑影从井口窜出,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赫然是几具面色青黑的尸体,正是刚才天台上那些被百鬼幡吞噬过的保安!
它们的眼睛泛着浑浊的红光,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朝着两人扑来,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嘶吼。
“是尸变。”吴起灵挡在车前,黑魂素装唐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被百鬼幡的阴气浸染过的尸体,会变成没有理智的行尸。”
他没有使用麒麟血,只是凭借精湛的格斗技巧和黑魂素装唐刀的锋利,刀光起落间,行尸的头颅纷纷落地。黑色的尸液溅在他的蓝翔夹克上,很快被刀身散发出的寒气冻结成冰渣。
韩舒芙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那个浴血的背影。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挥刀都精准地避开要害却又能一击致命,显然对这类阴物的弱点了如指掌。格斗剑指偶尔配合着刀术使用,指尖的金光总能在关键时刻刺穿行尸的心脏,彻底打散它们体内的阴气。
不过几分钟,最后一具行尸被劈成两半,黑色的尸块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吴起灵喘了口气,用刀背擦了擦脸上的尸液,转身看向汽车。
韩舒芙立刻推开车门走下来,手里拿着一包湿巾递给他:“上车吧,地址已经查到了,在西郊的昆仑山口附近。”
吴起灵接过湿巾,胡乱擦了擦脸和手,将黑魂素装唐刀收回鞘里:“你不怕吗?”他突然问,“刚才那些东西,普通人看了会做噩梦的。”
韩舒芙看着他被尸液弄脏的蓝翔夹克,摇摇头:“怕,但更想知道真相。”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有你在,我觉得……很安全。”
吴起灵愣了一下,抬头对上她的目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信任。他心里莫名一动,移开视线拉开车门:“走吧,去晚了可能什么都剩不下了。”
汽车驶离停车场,汇入凌晨空旷的街道。吴起灵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麒麟血在体内缓缓流淌,修复着受损的经脉。韩舒芙一边开车,一边偷偷看他,月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褪去了战斗时的凌厉,多了几分平和。
她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阴界危机最终会走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穿着蓝翔夹克的驱魔师,究竟是好奇,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但她很清楚,从今晚开始,她的人生轨迹,已经和这个拥有麒麟血的男人,紧紧交织在了一起。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渐稀疏,远处的昆仑山脉在夜色中勾勒出朦胧的轮廓,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黎明前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