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桑辞感觉,沉珂挖的不是那海妖的眼睛,而是她的。
闭眼压下这个错觉,桑辞礼貌的行了一礼,“太子殿下安。”
见到桑辞,沉珂又低下头去,专心致志的处理起海妖的眼睛。
挖出来后,随手用海水涮了涮,幽蓝色的眼珠里,含有几道金色的丝线,汇成一朵花的形状,和眼珠对视一眼,只感觉神魂都被吸了过去。
海妖,最擅长制作幻境。
沉珂处理完,将罐子放入储物戒中,懒洋洋的站起身,睨了桑辞一眼,“你是桑将军家的。”
说话的时候,紧盯着桑辞的眼睛,兴味盎然。
比起这双,海妖的都显得不是那么美丽了呢。
他知道她。
桑辞连忙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点了点头,算作回复。
娘啊,早就听说太子殿下喜欢收藏眼珠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再另寻话题之后,二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尴尬起来,沉珂好整以暇的看桑辞在原地抠脚。
周围游鱼浮动,漩涡四现,海蛇卷曲着身躯跃跃欲试,毒牙闪着寒光。
似乎是看够了,沉珂才淡淡开口,“在找你妹妹?”
冰霜之弓被他随意的甩在地上,雪龙黯淡无光,桑辞正盯着珠子发呆,在想怎么在不得罪他的情况下,去找桑晚,闻言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唔,我刚看到,她被一群海妖拖着进那边的洞里了”,沉珂指了指。
顺便还截下了一只眼睛最漂亮的。
海妖平时行踪隐秘,但一出现就是一群,出世的时候,大多是外出寻找繁殖的巢穴。
会把看中的妖族拖入巢穴中,当作产卵的温床,吸取她身上的营养。
桑辞大骇,别的皇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会卖桑兆廷一个面子,救下他的女儿。
沉珂却熟视无睹,冰冷且不近人情。
此刻桑辞也顾不得跟沉珂套近乎了,救桑晚的命要紧。
一个箭步冲着沉珂指的方向疾驰过去,将将要离开血色珊瑚平台,沉珂轻微的一句话,让她停住了脚步,“那海妖的族群,少说也有三五十只,你就打算这样过去?”
桑兆廷年轻的时候,曾经进幽暗之渊闯荡过,据他跟三姐妹回忆,这血色珊瑚平台,其实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小空间,消息传递不出去,别人也难得进来。
时间紧迫,现在去寻求外援明显来不及,看沉珂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帮忙的,桑辞这才想单枪匹马的过去试试看。
双脚硬生生顿住,桑辞转过头来,右手握拳放在左肩,这是人鱼的最高礼节,“还请太子殿下明示。”
以他的实力,处理三五十只海妖不在话下。
沉珂恶劣的摸了摸下巴,状似思考,“救你妹妹可以,不过你拿什么来换?”
心下却满意的很,不错,她很聪明。
“凡太子殿下所要,凡我所有,桑辞在所不惜”,海藻般浓密的发丝垂下,桑辞低落着眼,厚厚的睫毛在脸上撒下一片阴影。
沉珂缓慢地走近,右手抚上桑辞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片刻后,拇指在眼眶的区域摸了摸,触感温润细腻,大眼睛水汪汪的,是与其他妖族不太一样的纯正黑灰色。
像是人族。
恰在此时,一只灯鱼游过,照亮一小片空间,光线映入眼眸,黑灰色转瞬又变成了金黄的琥珀色。
这是一双好眼睛,沉珂下了结论。
暧昧的动作,被他做的正色无比,桑辞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沉珂将她散落在脸上的发丝别过耳后,一只手掀起桑辞的刘海,将那张脸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
“唔,还行”,沉珂喃喃自语,让人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桑辞的眼睛微微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煎熬终于结束,沉珂恋恋不舍地放下手臂,认真地整理了一下桑辞的头发。
转过身去,把地上的冰霜之弓拾起,递给桑辞,“用好之后,来皇宫还我。”
桑辞的心怦怦直跳,万万没想到,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到了手。
……
海妖洞内。
桑辞以灵力加持双眼,勉强看清洞中的情形,几十只海妖正在闭眼假寐,察觉到生人的气息,眼珠霎时睁得老大。
如星辰一般亮了起来,藏在暗处,明明灭灭,只看得桑辞毛骨悚然。
不过一眼,顿时感觉头晕目眩,即将被拉入幻境,桑辞当机立断,紧闭双眼,将神识感官开到最大。
掏出背上的冰霜之弓,凝结灵力作箭,冲着扑上来的海妖射了过去。
灵器加持,水箭的威力被放到极致,隐隐还带着些灼烧之力,海妖触之即死,瞬间化作飞灰,只留一枚灰色的珠子掉在原地。
是海妖的妖核。
有用!
不知杀了多少,也许是十只,也许是二十只,桑辞体内的灵力渐渐消耗殆尽,冰霜之弓杀伤力虽大,但消耗的灵力也非寻常兵器可比。
从储物戒中掏出一瓶聚灵丹,咽下口中腥甜的血液,桑辞一把塞进嘴里。
“砰……”,压榨完最后一丝灵力,洞内还有十几只海妖,桑辞终于察觉到了昏迷的桑晚气息,却被一只水母的触角击中了后背,所过之处,带来一阵电闪雷鸣的火辣疼痛。
灵海动荡不安,五脏六腑皆碎裂,妖核也出现了裂缝。
睁眼一看,已杀到了洞中最深处,桑晚身上,两只巨型水母正在产卵,一旦着床,非特殊手段不能破解,等待她的将是死命一条。
血脉至亲,明知这是有去无回的买卖,桑辞还是强打起精神对抗,身上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求生欲,从储物戒中掏出碎晶弩,朝余下的几只水母射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桑辞看不到的地方,身上溢出一缕火红色的金光,连带雪龙这枚黯淡的宝珠也被迫激活,蓝色火焰流转。
一蓝一红,将洞中所剩不多的水母灼烧殆尽。
……
桑辞一睁眼,便看到桑兆廷和桑榆姐妹俩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头顶是柔美的鲛丝纱帐,房内点着惯用的甜香,活下来了,真好。
全身剧痛无比,桑辞却没顾得管,眼珠子转了转,忍痛支起脑袋,往床边四处环顾。
桑兆廷适时递过来一张冰蓝色的弓箭,语气怪异,“你在找这个?”